就在匪兵肆无忌惮地屠戮村庄,对这个原本一片祥和的村庄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杀戮的时候,一大股青衣黑甲,披坚执锐的赵卒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是他们身上所散发的气息,还有打着的旌旗显然与这一股毫无军纪的赵卒是不一样的。
从高处眺望下去,一览无余的便是那一大片如黑色洪流一般的人头,似蚂蚁搬家一样,几里之内,络绎不绝。
不过可以看见的是,这些赵军将士都是从南方赶来的,而且他们全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衣甲凌乱,一脸疲态,却毫无溃兵应有的模样。
村口那里已经进入了一股赵军,其中军大纛之上,上书“大赵常山郡公石”。
石闵骑着胯下的赤马朱龙,手持一柄铮亮的双刃矛,就这样在一众赵卒的簇拥之下,气势汹汹地涌向了乱军这边。
只见对面的乱军士兵手拿肩扛的,无不是民脂民膏。
这破旧的村庄没什么金银财宝,但是在这纷乱的世道里,口粮无疑是比任何东西都弥足珍贵的,所以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上、肩膀上,都拿着一袋又一袋的米粟谷物,或者是一笼、一袋的鸡鸭鹅,乃至于连看门的田园犬都被打死了,然后被挂在了肩膀上。
光是这些人的口粮倒是无所谓,平日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石闵或许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但是这些乱军士兵的手中,竟然还拿着禽兽的“口粮”!
只见已经被割的如猪肉一般的人肉被乱军士兵手提肩扛着,还未流干的血滴落到了地上,汇聚成了一条细小的溪流。
真是触目惊心!
而聚居在此地的,无疑都是汉人。
看到此情此景,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不由得怒火中烧,眼神散发出去的气息就跟要吃人一般。只要石闵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这些残暴而毫无人性的乱军碎尸万段!
“给我围起来!”石闵随之打手一挥,一队赵卒顿时冲了出去,步骑配合,很快就将这一条街道上的乱军围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捉我们?!”
“别误会!咱们可不是叛军呀!”
目不识丁的士卒根本不知道那一面中军大纛上写的是什么,反正看那名大纛之下的青年将军十分雄姿英发,他麾下的将士都如狼似虎,看上去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就是了。
被包围起来的乱军士兵感到惊惧不已,一阵骚动之下,纷纷叫嚷起来,希望能逃脱出去。
石闵一点都不理睬这些乱军士兵,又往对面扫视了一下,冷着脸道:“我是常山郡公石闵!汝等谁是所部最高将领?”
在场的乱军士兵一听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大赵战神,当朝卫尉、常山郡公石闵,顿时吓了一跳,又看他要存心找茬,都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在队伍中间的一个中年将领的身上。
那个中年将领眼看着无法逃避,便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排开了前面的士卒,走到石闵的面前叉手道:“郡公大人,末将是抚军将军李农麾下的别部司马,郑安平。”
李农的部众?
石闵的心中一凛,又道:“汝是汉人,何以纵兵在此劫掠汉民?劫掠也罢,你还滥杀无辜,这个时候,只怕整个村庄,上上下下几百口子的人都已经被汝等屠戮一空了吧?”
听说石闵果真要管这等闲事,郑安平顿时觉得心窝子一凉,在石闵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之下,郑安平不由自主地退却了两步,吓得扑通的一声,跪下道:“将军饶命!将军,末将承认对这村子烧杀抢掠之事,的确是末将所部兵马所为。但我北逃的赵军各部,上上下下又有哪一部不在干这个事情呢?”
“将军,大军匆匆出逃,护驾襄国,实在没有带任何的淄重粮秣,掠民之口粮为己所有,亦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啊!而且此事,大王已然知晓!”
果然是石虎纵容的!石闵的心里很是失望,又很是痛心疾首。
他真的很想冲这个郑安平吐上一口唾沫,然后怒怼:他们胡人是禽兽,难道你也是禽兽?你连自己的汉人同胞都杀,难道连禽兽都不如吗?
但这么怒怼,这是浪费唇舌,石闵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挥了挥手道:“全部格杀!”
“且慢!”
一听见石闵竟然要将他们全部杀死,不禁郑安平慌了神,就连他身后的乱军士兵都是一阵骚动,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反抗。
“郡公大人,你不能这么做!”
“有何不可?”
郑安平满头大汗地道:“我们都是大王之军,吾等又是抚军将军李农的麾下,互不统属,所以你没有任何权力处决我们!”
“呵呵。郑安平,汝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受命于大王,都督三军,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是杀了汝等这一两百的散兵游勇,即便是杀了李农,大王于我何加焉?”
“万万不可呀!”郑安平赶紧磕了头,声泪俱下地道,“郡公大人,现在国家乃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你擅自杀害我们,大王一定会怪罪下来的!即便郡公大人你能担得起这份罪责,李农将军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郑安平已经是带着哀求的语气,不过又有一些威胁的意味,不过石闵果真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冷笑了一声道:“汝等在此全部殉难,又有谁能知晓?”
“就地格杀!”
石闵这一声令下,早已按耐不住的汉军士卒顿时一哄而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杀向了与自己身穿一样的衣甲的赵卒。
“逃啊!”
乱军士兵们早已没有了斗志,哪里是这些刚刚击退了叛军的骄兵悍将们的对手?很快,在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个逃兵之后,第二个,第三个逃兵相继出现。
可惜汉军这里的将士们连弓弩都懒得发射,直接扑了上去,就跟猫摁住老鼠一般,将这些原本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乱军士兵一个个地斩杀。
看着这些乱军士兵已经被斩杀殆尽,在一侧的秦牧随之驱马上前,对石闵叹了口气道:“主公,汝这又是何苦呢?诚如郑安平方才所言,你管得了此处,又哪里能管的住各处的乱军之所为?只怕,此时此刻,邯郸附近的村镇已经化作了焦土,而那些乱军已经将自己的‘战利品’给带回了营地里。”
“眼不见心静。秦牧,既然我看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主公,依我看,吾等不如推迟行军吧?”
“何必顾忌甚多?”
石闵蹙眉道:“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