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
春日里的时候,胭云台的梨花尽开,远远望去就如堆云叠雾的仙境一般,风一吹,云里便落了雪,带着淡淡的甜香气,叫人几乎想要醉死在这光景里。
一袭白衣的小姑娘追逐着雪白的鸟儿一路到了这里,荀念安对着飞上枝头的鹦鹉喊道,“雪花,等等我。”
言毕,念安卷了卷袖子便开始爬树,她动作利落,两三下就藏进了树冠里。
“你,往枝头站一站,好叫它看见。”
念安嘴里的它是一只猫儿,前几日她偶然在御花园见着了,想逮又没逮住,后来她问了几个宫人,说这只猫常出现在胭云台,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她要让雪花做诱饵,把那只猫捉住。
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梨花。
一人一鸟在树上等啊等啊,等了许久也不见猫的影子,站在下面的少年率先没有了耐心,靠着树干皱眉道,“荀念安,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还要回校场去。”
“再等一下,一下就好。”
念安也等急了,可还是舍不得走。雪花站在枝头用嘴巴啄了两下羽毛,也有些不耐烦。
“算了,你自己等吧,我要回去了。”少年言毕就迈开长腿往外走去,他上次就因为由着她胡闹,背着她翻了宫墙出去运河上玩,结果为救一个女子得罪了一群小混混,一路被人追着跑,最后虽是没吃亏,可荀念安因此发了哮症,害得他差点被他阿爷打死。
宫里人也是自那次才知道,陛下视若珍宝的小女儿和她阿娘一样,都有哮症。
没走出去多远,便听见树上的人压低了声音唤了句,“拥城,别动!”
念安看见那只猫迈着小步跑到树下,然后迅速蹿了上来。
难怪她等了半天没等到,原是因为韩拥城站在底下碍事了。
眼见那只猫儿上了树枝,对着雪花一步一步走过去,念安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鸟儿振动翅膀,惊飞而起的时候带落了许多花瓣,猫儿跃起来,想够着鸟,却不防后面的人一下就抓住了它的尾巴。
“喵……”
“抓到你了!”
荀念安嘴角的笑容还未绽开,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她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那只猫也被她连累,一人一猫穿过层叠的枝丫,瞬间降下一场花雨。
耳边风声呼啸,荀念安怕得闭上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只猫而把小命弄丢了的时候,却意外跌进了一个怀抱。
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念安便被那只猫砸了一下,猫儿惨叫一声,四只爪子并用着想逃窜,却被念安一把抓住了。
“还想跑,”揪着它的脖子,念安笑道,“我可差点被你害死呢。”
“荀念安……”拥城吓了一跳,很想要看看她有没有事,可碍于还有一个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念安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担忧,这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不是拥城。
抬眼望去,入目是一张带着笑意的温柔面容,斯文俊朗,兼而有着成熟男人的稳妥,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平静倒映着她的影子。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皮,和你阿娘一个样。”男人开口,连声音都很好听。
“你是谁?”念安问了一句,依旧直视对方。
“念安……”站在一旁的少年轻咳两声,示意她先下来,待念安反应过来抱着猫跳出那人怀里之后,拥城才拱手道,“裴使臣。”
裴祐笑笑,他看着面前的念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转眼功夫,竟长那么大了。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不叫你阿娘省心。”
念安觉得他的手可能是有魔力,竟把自己的魂儿都抽走了。
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韩拥城皱眉,但面对男人的态度依旧恭敬,“裴使臣怎么来这儿了,这是内院。”
少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提醒裴祐不该来这里。
“皇后殿下说留我今日在这儿看戏,所以我便提前过来了,许是太早了吧,不过若是晚了,她就该摔着了。”
又看了念安一眼,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没敢看他。
念安按着怀里那只猫,偷偷瞄了裴祐一眼,她渐渐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南国的使臣,她阿爷最讨厌的人之一,他从前每次来阿爷都不许阿娘见他,所以她才没有什么印象。
“确实有些早了,戏台要晚上才能准备好,大人还是先回驿馆休息一下吧。”
少年语气客气,但其中的敌意裴祐还是分辨得出,想来荀域平日里没少跟这几个孩子说他坏话,不然韩拥城也不会这么排斥他。
“好。”应了下来,不得不说,韩家公子倒是和他阿爷一样,原则问题寸步不让,强硬得叫人没辙。
待人走了,拥城瞪了念安一眼,自顾自也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若是没按时回校场操练,叫他阿爷知道的话,又要挨骂了。
说来奇怪,自小他们几个在一起,太子殿下比他不听话的多,但每每遇上事总是能花言巧语地把人哄好,二殿下就更不用说,乖得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哪舍得打。
唯有他,每次都是为了荀念安,冤都冤死了。
“拥城,”念安抱着那只猫急急在后面追着,一边追还一边问,“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接住我?”
倏地站定,叫念安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撞上了他。
“哎哟.....”揉着鼻子,小姑娘酸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干嘛停下!”
“对不起。”回头看着她,也不知是为了没接住她而对不起,还是为了撞着她。
念安见他道歉道的这么利索,也不好说什么,且她本来也不是兴师问罪,“没什么的。”
“要不是你没接住,我还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说什么?”再一次转身,唇角微抿,叫人知道他很不高兴。
“没什么,没什么.....”小姑娘打着哈哈,她是不是太明显了,有点儿太没出息了。
“荀念安,你最好老实点儿,别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韩拥城警告了她一句,对裴祐的厌恶又增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