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酸涩,一时许多疑问都涌到嘴边儿,安宁想知道自己死后他是如何安置的她,是否合葬,有没有给她报仇,那些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来南国是为了找她么,跋山涉水也要来,受人贬低也要来,冒着被戚安逸欺负的风险,重活一回,还愿意当个质子。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她穿越时光推倒重来,就是为了和同一个人,求个圆满。
“你先回去,后面的事儿等朕寻空再说。”对着沈冷栀说了一句,荀域依旧立在原地。
出了长信殿的女子忍不住回头,知书在一旁劝道,“娘娘宽心。”
“不宽心又能如何呢,陛下找我又不是谈情说爱的,你瞧她盯得这样紧,生怕我趁着她有孕夺了陛下的欢心去,”拢了拢披风,沈冷栀深呼一口气,“康映珠手腕儿狠毒,她装怂避风头,现在是看我好欺负了,所以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她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喝避子药的是她,现在有孕的又是她。”
“娘娘和陛下商议商贸的事儿商议的如何了,若是陛下能听您的劝,多压一压南国的利,兴许戚良人会因此和陛下生疏也说不定。”
看了知书一眼,沈冷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国政面前,想来陛下不会太儿女情长,只是我若是现在这么说,总有嫉妒挑拨的嫌疑,容我想想,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开口。”
另一边的长信殿中,荀域看着那些画,脑子里飞速想着如何应对。安宁从前不过就见过沈穆一次,不该对他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是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太医?”扶她坐到一边,荀域把那些画顺手放在了桌案上。
“这人是谁?”安宁知道他还想瞒着自己,联想此前种种,荀域肯定是一早就猜出她重生的事情了,既如此,他又有什么可不敢承认的呢?
自己又不会觉得他疯了。
“一个嫌犯而已,跟你没什么关系。”并没有抬头看她,荀域帮她揉着腿,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我想知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嫌犯,你怎么能把人家从年轻到年老的样子都画出来?”极力控制着情绪,安宁咬着嘴唇,耐着性子等着他的回答。
大殿之中安静极了,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衬得时间格外漫长。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终是起身,荀域直视着安宁的眼睛,想听她怎么说。
“是他掳走我的,韩昭没有告诉你么?”
对面的男人在听完这句之后,瞳仁微眯,既诧异又愤怒,且他并不是生气沈穆掳走了她,而是生气她为什么放走了沈穆。
韩昭曾经说过,是她帮着那人逃跑的。
彼时自己并不知道打劫和亲车队的人就是沈穆,不然他当时就该下令让边关的人严防死守,把那人困在北国,一步都别想跑。
“为什么放他走?”
声音抬高了几度,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安宁那时不信他,在逼不得已走上这和亲这条路之后,半路杀出的沈穆几乎是唯一可以改变她命运的人。
“如果那时韩昭晚了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远走高飞了?”
男人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忽然桀桀笑了出来,若是沈穆带走了安宁,此后经年,是否会是另一番景象,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凉大将军在战场上是否会不那么拼命,不那么杀人如麻,不把杀戮和战争当成博弈的游戏,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围剿韩昭.....
“你笑什么?”安宁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意思,是吃醋么,可男人眼神里的哀伤过盛,不会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事情。
“我笑造化弄人,阿爷和荀境我只救了一个,而我最心爱的女人却放走了我此生最大的劲敌,你说可不可笑?”荀域的喉结滚动,像是还有许多话要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沉默良久,眼眶红了又恢复如常,终是把所有痛苦全部压了回去,“因为恨我,所以存心把他放走,对么?”
安宁走过去抱住了他,而荀域也没有再生她的气,反而还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不然也就不会让你放走他了。”
“若是那个时候我护好你,你也不会这样恨我。”
安宁埋头在他肩膀泣不成声,她等这一句道歉等了那么久,终于听到的时候却是五味杂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你一样的?”抹了抹眼泪,却像是怎么都擦不尽,她伸手使劲掐了下他的腰。
破天荒的,荀域没有躲,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嘴角边的笑无奈又宠溺。
“从戚安逸叫你踩着我上车那次,我就知道。本来刚开始见你不待见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上辈子做错了事,老天爷惩罚我,才叫你倾心裴祐的,可要是讨厌我,踩一下就踩一下好了,你明显是不愿意,不愿意跟我有丝毫牵扯,出了气还不舍得,宁儿,你记得我带你去吃冰么,我背着你回去,你哭了一路,说我不要你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看她抽泣着说不出话,荀域拍着她的背安慰,“好了,都过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追着又问了一遍,若是一开始就说清楚,又何至于冒出这么多误会,“要是我今天没有发现这些画像,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你是不是拉不下脸跟我道歉,所以才不提的?”
“我为了你一路追到南国,宁愿再做一次质子,又怎么会不愿跟你道歉,我是怕我道歉了你也不会原谅我,宁儿,你想一下,如果我直接告诉你我也重活了一回,然后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一下从前的那些事,你会愿意听么,那么没有诚意的道歉,能抵得过你从烟云台纵身一跃么?”
安宁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她会如何,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这颗心是被荀域一点点捂热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而今日的原谅不过就是水到渠成罢了。
“只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一点一点体会我从前的用意,才能从心里改变对我的误会,才不会再生我的气。”
两个人依偎了许久,安宁抬头问到,“那从前我死之后,你又活了多久,我们有合葬在一起么?”
一提到这件事,她明显感觉到荀域身体一僵,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