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韩昭一直站在外面,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传了出来,不多时,柔儿笑着跑出来道,“给小公爷道喜,给夫人道喜,少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果然是男孩儿。
“她人怎么样?”依旧揪着心,韩昭拉住柔儿问到。
“小公爷放心,少夫人没事儿,只是太累晕过去了,太医说休息休息就好。”
“我进去看看她。”说着便要往里走,柔儿见状赶忙拦住他,“诶诶小公爷留步,少夫人产后憔悴,您还是等一下,何况产房血腥,等我们收拾好了您再进去,行么?”
“我不在乎。”
“可我们夫人在乎,她定是不想您看见她这样的。”柔儿的神色无奈,仿佛他就是个愣头青,什么也不懂的。
正说着,乳母抱着孩子走了出来,舞阳公主欢喜得接过来,看了看孩子又看看韩昭,“真像,比外面那个像。”
男人伸手探入襁褓之中,手指触及婴儿细嫩的肌肤,就像是触及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行了,快抱回去吧,别叫孩子着凉。”催促乳母抱着孩子快进去,舞阳公主转而对儿子道,“外面那两个你要怎么解决?”
“来路不明,时机又掐的那么好,怕是来者不善。”
对着她行了礼,韩昭明白母亲的意思,“我会派人去查的。”
“好好查,查仔细了,若是咱们家的孩子,就接回府里好生教导,若不是,就许他享几天福,哪儿来的还送回哪儿去。只是一点,别委屈了卿妧,这几日我冷眼瞧着,她待你是真的上心,不然今晚也不会难产,差点儿把命搭进去。”
“阿娘,月鸾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阿爷想要怎么处理?”
“你阿爷心疼死了,说什么若是当初不点头应下这门婚事该多好,也不会毁了她一生。”叹了口气,舞阳公主一提起夫婿,脸上的促狭就藏不住。
韩昭闻言没有说话,这能怪谁,若不是韩月鸾在外边成天惹事,康卿婉也不会想着把她送到自家府上盯着。只要是涉及自己的利益,不管对方威胁的是康家或是韩家,康卿婉都绝不会手软。
“康家的算盘打得响,除了要跟咱们亲上加亲,还想让月鸾这个脾气大的压制住康轻侯,省得他和关氏不清不楚,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这么想,月鸾还算半个功臣,要不是她叫康于氏分身乏术,没工夫顾上康卿婉,这个家还不知要被她算计成什么样。”看了看儿子,舞阳公主收敛笑容,“去冯家好好审一审她,今日的事儿,跟她脱不了干系。”
“那就把月鸾送去庄子里住几天吧,好好磨磨她的性子。”韩昭的口气不像是要跟舞阳公主商议,倒像是告知,“她就是被我阿爷和叔父宠坏了,什么都敢做,小时候没吃过的苦,现在也该尝尝。”
冯府。
阴暗的房间里,沙哑的咳嗽声不断自床上传来,冯二老爷抬了抬手,艰难地唤道,“婉儿啊,婉儿。”
像是在拉风箱。
康卿婉几乎要被逼疯了,冯家本就不待见这个老爷子,只是碍于孝道,子侄们不得不供养着他,好不容易盼来了她这么一个苦力,几乎把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都交给了她。
每日端屎端尿,擦身喂药,康卿婉自己的身体本就不好,却还要打起精神来伺候他,稍有不注意便会被嬷嬷责骂。
她们并不会动她一个手指头,好像生怕打死了她就没人可使唤了,弄得康卿婉只能在这人间炼狱里日复一日地受磋磨。
她很想用块布把床上那个老泼皮的嘴堵上,然后再一头撞死也就罢了,可是屋子里不只她一个人,别看那些人现在睡得都香着呢,但只要冯老爷子稍微动静大点儿,一个个儿便像是山洞里的蝙蝠,渐次睁开眼骂骂咧咧叫她赶紧上前。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还未等把人扶起来,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喧嚣。
廊前的烛火越来越亮,康卿婉回头,见门几乎是被人从外面踹开的,“你,出来,韩小公爷要见你。”
韩昭?
心里升起巨大的喜悦,所以他是来救她的么?
说来也是,她毕竟做过他的妻子,哪怕和离了,还是要顾全彼此的体面的,不然她落魄至此,难道他就脸上有光么?
急匆匆走出去,本想求嬷嬷给她些梳洗的时间,可对方却像提小鸡崽儿一样,直接抓着她的后脖领把她抓到了前院儿。
浓浓夜色之下,韩昭就立在院落中间,男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对冯家家主拱手道,“晚来叨扰,还请冯大人见谅。”
睡眼惺忪的冯老爷强忍困意,忙摆手,“无妨无妨,小公爷有什么事儿就说,我们一定尽力相助。”
“我想借她一用。”
欢喜升至嘴边儿,康卿婉上前一步,却被韩国公府的人一把按住了,“带走。”
男人的声音不带有丝毫温度,众人将她押上车,一路颠簸得她差点儿吐出来,好不容易挨到了地儿,那些人竟直接把她扔在了地上。
是校场。
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儿,康卿婉挣扎着起身,打量着周围那些不善的面孔,手脚并用地爬到韩昭身边,只是她刚到,他便往后退一步,如此几下,逗得周围那些人都笑了出来。
“韩昭!”抬眼看着他,女子又羞又气,“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为什么要这样作践我?”
“咱们已经和离了,你我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朝廷罪奴,我是折冲都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就如夜色一般撩人,也如夜色一般危险。
世人皆道,韩小公爷最是不苟言笑,可康卿婉知道,他若是笑了,多半便如那地狱修罗一样,是火气到了极致无可宣泄,非要见血才行。
“韩昭,你的心就这么狠么?我.....”
话没说完便被他捏住了下巴,康卿婉疼得眼泪直打转,“你不就是断定了我心狠,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出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