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域这日到承明殿时已经很晚了,他本想直接在花厅凑合一宿,谁知道熄灯之后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是个女人。
掰了掰她的手,荀域若是再用力,对方的手指就要折了,可他并没打算怜香惜玉,大不了就说以为是刺客好了。正这么想着,身后忽然发出滴滴的啜泣,见他愣神的功夫,贴得更紧了。
“康映珠!”拉住她的手往上提,荀域转身,顺势就把她推开了,然后还不忘掸了掸衣服,嫌恶至极,“作什么死!”
女人并不理会他的粗暴,只用帕子不断擦着眼泪,含情脉脉地说到,“陛下陛下在南国受苦了。”
眉头一皱,荀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只是既然提到了南国,那就一定跟安宁有关。
耐着性子坐到她身边,不过并没有碰她,“什么?”
康映珠借机伏在了他肩膀上,一时哭得更厉害了,“臣妾是刚刚才知道,陛下在南国原是受了大委屈的。”
心里咯噔一下,荀域差不多能猜出是什么事儿,也知道康氏想怎么样拿这事儿做文章。
“是谁告诉你的?”
“戚戚良人,她也是无意说的,说她的二王兄有恶习,在南国的时候让你很是头疼,多亏了有她回护,估计也是为了显摆自己的功劳,想在这宫里立足吧”康氏说的有鼻子有眼,若是不知情的还真就要信了。
脑子里迅速想着应对的办法,要怎么帮安宁洗脱这样一个罪名,又不能叫康映珠察觉自己是在偏帮她。
荀域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才放到康映珠的肩头,“戚安逸没怎么朕,你不用这样。”
闻言长舒了一口,除非荀域为了面子说谎,不然的话他该是没有那方面的困扰。康映珠破涕为笑,反正她觉得在外人眼中自己本来也不擅长做戏,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的很,不用设防的。
“陛下没事儿就好,可恨阿爷那时候离陛下太远,没能帮上什么忙。”
“康国公替朕挡了不少刺客,功不可没,只是这等小事没必要麻烦他,朕自己处理的好。”顺着她说了几句,荀域只想赶紧了结此事,离她越远越好。
擦了擦眼泪,康映珠终于离开荀域的肩膀,“怎么能是小事,事关您的安危,皆是大事。”
“陛下,所以您是觉得戚人娣抓住了您的把柄,这才将她娶过来,想要看在眼皮子底下么?”夸完了自己家的功劳,康映珠把矛头指向安宁,“陛下若是想要泄愤,不如”
“这事儿你不用管,”十指紧握成拳,荀域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能利用的就利用,没有利用价值的就永绝后患,康映珠这个人从来不会对敌人手软,哪怕对方已经败了,她都不会放松警惕。
没有郎情妾意的后宫,就只剩勾心倒叫和腥风血雨,这一点他早就该预料到。
“毕竟是南国的人,死在咱们这儿就不好办了。”
“陛下仁善,若是平白无故死了自然不行,可若是她犯了什么大错,叫南国无话可说,那就”
狠狠瞪了她一眼,荀域一腔怒火几乎不可遏制,直至见康映珠满是惊惧的神色里多了一丝狐疑,这才强忍着道,“就算她真犯了什么错,也不能杀,怎么,你还能叫康国公帮朕把南国打下来么?”
“康家军要是能给朕一个理由挑起战事,远征南国,那戚安宁就不用活。”
康映珠讪笑了两下,她纵然因为这件事讨厌戚安宁,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人搭上整个康家,就算是要对付沈冷栀,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是愚蠢至极。
他们本就没理由宣战,虽然人家收了几座城,可也送来了粮食,虽是扣住了荀域,但也没怎么着他,难道戚安逸惦记他的事儿还要闹得天下皆知么,男人是最好面子的了。
何况现在两国和亲,又要互通商贸,表面上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怎么打?
康家是带兵的,但也懂化干戈为玉帛的道理,没有理由的仗叫师出无名,是要被人唾弃的。
“那她就这么晾着?”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但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戚安宁位分低又不受宠,嫁过来半年多连侍寝都还没有过,已经够惨的了。
“不然呢,不好不坏地留着吧,朕不一直是这么待她的么?”
拍了拍她的手,荀域安抚道,“行了,别想这件事了,你能这么关心朕,替朕排忧解难,朕很欣慰,过几日的上巳盛宴就由你主持,叫你阿爷和阿娘都进宫来陪你吧。”
以退为进逼着她放弃盯着安宁,荀域这才发觉自己冷汗都下来了。
比自己被人胁迫还惊忧。
康映珠闻言喜出望外,虽然她也知道荀域多少有堵她嘴的意思,怕她把戚安逸的事情说出去,但她知道见好就收,就算不能用这件事给朱鸟殿那个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陛下心里定是更嫌恶戚安宁的。
沈冷栀不是跟她交好么,看看会不会一损俱损。
“那陛下,要不要臣妾服侍您歇息。”柔声细语地问着,眼波流转,就这么直直盯着荀域,甚至还把手伸进了他的衣衫里,荀域皱眉,恶心坏了。
他想起安宁跟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关月华和康轻侯之类的,有洁癖的男人忍无可忍推开了她,像是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小媳妇儿。
“朕想起还有些公文没处理,你先睡吧。”理了理衣服,男人转身离开了承明殿。
独守空房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怨毒,她不明白荀域为什么就是不肯碰她,还是说今天自己提起的事情让他心生别扭,所以不愿留宿?
康贵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都没怎么睡好,早上醒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底下乌青一片,可这样的无精打采又和被人宠幸过所以没睡好的样子不同,所以越看越觉得憋屈。
拿起一旁的胭脂砸到了铜镜上,小瓷碗碎了,红色的膏体沾的镜子上妆台上到处都是。
绿枝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一幕,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把消息告诉给康映珠。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康氏吼道,“什么事,说!”
面色为难地咬着嘴唇,良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娘娘,华,华美人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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