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某一天,你所认知的事物不再与你的记忆吻合。
就好比睡醒时,你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身处一个从未见过的房间。
打开门,外面,居然是一个同样未曾见闻的世界。
甚至于,你在镜子中发现:
你,已经不再是熟知的那个你。
曾经扎根内心深处的知识和认知,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物,所有的所有,当它们统统转换了一张另类的面目,在这个世界观即将崩塌的瞬间:
王鹤,产生了一个疑问。
究竟是世界疯狂了?
还是他自己疯癫了?
这是王鹤自意识恢复以来第一日,遇到的一个至今无法释明的疑问。
就在不久前,当王鹤从意识消失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身着一件单薄的米黄色长袖睡衣和同色的睡裤,正躺在一个破旧的皮质沙发上。
米黄,这个奇特的颜色,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而当他坐起,他发现了另一个异常:
因为从耳部察觉到异样感,他从自己耳内,摘下了两只黑色的耳塞。
他,是从来没有戴耳塞睡觉的习惯的。
讲耳塞放入口袋,怀揣着疑问,王鹤试着探查了四周的环境。
原本便利的身体能力,高额的感知数值和探查技巧,现在,都无法使用。
无奈,他只好移动脚步,用肉眼逐一排查。
从种种痕迹上来看,这里,本应是一间大气,漂亮的现代装饰的房屋。
可惜,岁月似乎特别钟情这里,它在这间屋内留下的大量的痕迹。
同时,它也带走了相等分量的时间。
厚重的灰尘,碎裂的玻璃,裂纹遍布的墙面,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着:
这里,应该是一座废墟。
而坐落在这间三室一厅的三间废墟房屋内,异常显眼的,是三台形式怪异,看不出原身是作何用途的机械。
硬要形容,那更类似于三个被放大到人类大小的“大型显微镜”。
上面,锈迹斑斑,可用的部件早已经损坏。
唯一有效的信息,就是王鹤用手是擦掉机械部分区域的灰尘后,能看到一些残缺的,无法辨别的古怪的文字。
在没有系统,没有文字转化技能,自己仿佛被贬低成了一个凡人的当下,王鹤除了认真记忆以外,无法进行过多的分析。
这里,没有他已知的规律可言。
在搜寻期间,他光着脚,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细碎杂物,缓慢的四处前进着。
犹如本能般,规避着可能对自己造成损害的一切行为。
可事实上,即使是光脚,也没有太大的异常。身体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孱弱。
他在某个类似于厕所区域的镜子上,他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在某种意义上,镜中的这个“人类”,是目前为止他唯一熟悉的事物。
因为,那正是他亲自建立过的角色,“亚伯”,是拥有着和那个角色同样外貌的存在,也是目前他得到的唯一线索。
思维在飞速运转,王鹤继续观察着镜中的“自己”。
视野内的那个人物,存在一点问题。
他第一次发现:
与皮肤上十分干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衣物上的部分区域。
那里,遍布着凹凸不平的褶皱,堆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衣服上,甚至还有几个之前没注意到,似乎是被什么尖锐事物穿过的破洞。
看来,除了他“本人”以外,他他身上穿戴的一切。似乎都度过了和这间房屋废墟同样漫长的时间。
同样归属于废墟的产物。
突然王鹤想到了什么,转头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沙发。
因为之前被屋内的其他事物吸引,他错过了最初,可能问题也是最大的这个区域。
很快,他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沙发上,显现出了一个明显的躺着的人型空白区域。那里,因为遮挡,没有灰尘。
而区域外,则是满满的,堆积了一层代表时间的尘埃。
就目前来看,他似乎就是从这堆灰尘中醒来的……
可那样的话,自己的身体为何不受影响,他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事实上,他无法回答。
他对这里,对这个在记忆延伸的猜测中,可能代表了中年男子口中“能够满足所有人类愿望的世界”,实际上一无所知。
没有情报的他,是无力的。
可是,当王鹤回想起代表着第二棵世界树的幼苗,在最后给与他的嘱咐,他便立即摆脱掉了思维上的些许波动。
他非常清楚:
现在,他还能够活着存在这里,全是依靠了这两棵世界树的力量。
而两棵不同世界树的语言和托付,实际上并没有实质上的要求,只是让他“自由地生存下去……”。
这更像是遗愿,和寄托。
虽然王鹤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他们有何种关系,自己存活着,到底能够为已经逝去的它们带来什么?
但是,王鹤还是希望能够以自己的方式承载和还清这份“沉重的人情”。
他不会遗忘。
所以,即使世界允许他停滞,他本身,也不可能停滞。
为了谋求新的情报,他迈出了脚步。
他推开了房屋内部与外界的其中一个关联通道——窗口。
原本透着亮的窗外,等待着他的,原以为是阳光的光源,实际上,是高空中一团巨型的火焰。
那团纹丝不动,犹如人造太阳的火焰,远远看去,似乎呈现出一种西方巨龙的形态。
它,高悬在遥远半空中,如同巨龙蜷缩着沉睡,仔细看去,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就目前来说,王鹤无法辨别那到底是生命体,还是法术的一种。
但无论如何,那团火焰,在当下的夜晚,制造出了白昼。
并且,是以非科技的手段达到的。
这不该是眼下这种房屋风格的相符的“现实人类世界”应当出现的产物。
不过,很快,王鹤就稍微理解了一些。
因为从窗口往外看,他身处的这一片区域,是确确实实的废墟,也都是些类似的现代风格的建筑。
这里的建筑,也都同样遭到了时间的洗礼,样貌不存。
是被破坏,又或者,是被遗弃的存在。
而远处,肉眼能够看到三座大小不一,直通黑暗天际,贯入云霄,闪耀着不同颜色光辉的高塔。
它们,则仿佛在对王鹤无声宣告着:
这个世界,并非是他认知的“现实”世界。
而更像是原本的那个世界中,代表着“信仰”和“非凡”的产物。
第一日,凌晨,王鹤离开了房屋,他在四周搜寻到了足够生存下去的道具。
例如:一张由不明文字书写绘画的,古旧的城市地图。
一个还算结实的,破旧的双肩背包。
一把奇特的,没有锋刃的类似折叠刀的东西。
一套从某个风化的骷髅身上扒下来的,棕褐色的户外服装。
几张被收纳在服装内侧口袋的一个金属盒子内,似乎是某个白皮肤男子和家人合影的相片。
以及,一些看起来拥有“价值”,能够兑换金钱的材料。
然后,他花费了大白天时间,从这个现实的“垃圾堆”中,以高塔作为路标,步行抵达了这个世界人类所居住的边缘城市附近。
那里,似乎是一个被称为“曼拉”的地方。
在整个接近,入城的过程中,王鹤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甚至,当他距离城市还有一定距离,就被城市派出一体负责引路的“友善”四足机械狼,指引着抵达了城市。
这座城市的外部运转者,似乎是统管机械的人工智能AI。
在识别了王鹤口中的语言后,它用同样的语言,和王鹤简单地交流了一下。
除了表达对王鹤这位来客的欢迎以外,在王鹤地套话下,它还对“曼拉”这座城市进行了简单介绍。
这里,是一座和平的,没有“污染”的,由五百三十二位“常住人类居民”,和一万三千位供这些人类居民随意差遣,调派,维持城市运转的的各个种族“NPC”所组成。
在这里,不是人类的各族存在,就被统称为NPC。
似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围绕着“人类”所展开。
只有“人类”才是的真正的,犹如佩戴着荣冠,享受着特权的“王者”。
王鹤,作为“还未在任何一座城市注册的自由人类”,被AI郑重邀请加入以边境风光著称的“曼拉”。
这位仿佛传销组织头目的AI,以饱满的热情,告知了王鹤成为“曼拉常住人类居民”后,所能够获得的大量利益和权利。
同时,它赠与了王鹤调用本城市AI系统功能的一个机械环和相应的权限。
王鹤,可以随时通过机械环,随时进行答复和咨询。
当然,变相的,这也是一种城市的另类监视和管制。
不过,相对于这些,他被告知了几个冲击性的事实:
在这里的各类基础设施中,人类,不需要货币。
他拥有在城市任何一个非人类运营的基础设施场所,直接使用的权利。
他拥有,调派,指挥城市内一定权限等级的NPC的能力。
王鹤单单因为种族,仿佛就成为了城市内部,相似概念中的“神”。
然而,王鹤表示:只是希望到处看看风景。
在摆脱了机械狼的洗脑式传销和跟随后,他一边研究着机械环的基础功能,一边在街道上朝着市中心行进着。
他四处观察着那些对外开放的场所,和内部的工作人员。
他暗中观察得出的初步结论:
是那些所谓的“NPC”,除了种族以外,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喜怒哀乐,表情,都是拥有的。
而它们,一旦被发现王鹤接近,就立即改变了模式,用各自的方法,表示出了相应的崇敬。
就好像是信徒,看到了信仰的代表。
作为曾经的代行者,王鹤没少经历这些。感觉,都是相仿的。
在脱离了NPC群体聚集地后,在转角处,他“不幸”遭遇了一起未遂的“交通事故”。
他遇到了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中,第一个似曾相识的“熟人”。
一名曾经能够随意操纵他人灵魂的,崇高地位的“管理者”,诺妮尔。
当然,现在的她,只是一名曼拉内,“普通”的“常住人类居民”。
虽然使用着相同的容貌,但是没有王鹤知道的,过往的记忆。
甚至于,失去了曾经的灵魂。
她,现在正因为擦碰到了王鹤这名未知的“人类”,而倍感担惊受怕。
这是自她历经父母失踪的阴影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单独出门,结果第一次,就遇到了这种异常低概率的“和人类碰撞的糟糕事件”。
不过王鹤的态度,似乎和其他的人类居民不太一样。
王鹤,可是确确实实受伤。流血了!
但是,他没有抱怨,没有指责,似乎没有丝毫身为尊贵血统的人类的骄傲。
这个身着老旧款式服饰,仿佛从垃圾堆中直接出来的男子,本质上,和其他人类有所区别。
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认为。
但她是清楚的:
这就是命运。
同一时间,王鹤的机械环反馈出了他针对这名曾经并肩作战过的“熟人”道歉的回复:
“真的没事的。去谴责一个试图赎罪和挽回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罪恶。”
王鹤忽然眨了眨眼:“命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即使实质上是那是一件坏事,只要双方达成共识,我们就可以合力将其扭转。”
王鹤忽然微笑道:“所以,诺妮尔小姐,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我正好需要一个向导,如果方便的话,能否暂时搭我一程?”
命运的管理者,开始推动那早已经不复存在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