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每日便看陈通枯坐丹炉前,闭目龟息,仿佛死身。
那丹炉也是沉寂非常,瞧不见内中如何变化。
至于纯阳真人倒是洒脱,逍遥山水,不时还请他共饮,与他想象差距不小,到像是一个俗世好酒的侠客。
肆意得很。
这日,七七四十九日眼见要到。
吕洞宾长饮一口,忽而笑道:
“修行自来便少不了劫难,许小子你看,这劫便来了,日后你若修行,还需时时警醒,我见你为人不错,算是与你多说几句。”
许宣懵懵懂懂的应下。
顺着吕洞宾的意思看去,便见一道青色身影远远飞掠而来。
腾挪之间,已经到了平台之上。
“小青姑娘?”
许宣对小青印象深刻,或者说对白素贞和小青的印象都很深刻。
毕竟农家少年,就算聪慧,到底是没有多少见识的,对于美丽女子,哪能不记得清楚,更何况还从陈通口中知道她们是妖。
“臭道士呢?!”
小青入眼便见许宣,正要询问,随后便看到了枯坐丹炉之前的陈通,以及吕洞宾。
以她修为,自然是看不出吕洞宾深浅的,更看不出他的来历,于是多了几分警惕。
本来若非无奈,她都不会来到这里,现下看到还有陌生道人再次,自然更是皱眉。
“臭道士!”
小青性格说好听些是有些不羁,说难听些就是顽劣,她为陈通而来,根本不管吕洞宾和许宣,就要朝着陈通走去。
“小姑娘脾性不错,天真浪漫,可惜现下不好与你多说,且稍安勿躁,你那姐姐自有缘法。”
吕洞宾嬉笑一声。
小青性子冲动,此时又有急事在身,哪里听得了别人调笑,当下面色一怒,抬手便是一道碧光朝着吕洞宾打去。
“小青姑娘不可!”
许宣见此一急!
“天真虽好,却也少了几分人性,还需历练,来来来,且先饮我这宝酿。”
吕洞宾浑然不在意,笑了笑,抬手丢出一个酒葫芦,小青顿时动弹不得,随后竟化出了原形,不自主便将吕洞宾酒葫芦之中的酒水吞
吸了进去。
“醉上一醉,人世美妙,莫过这一醉了,入我袖中来,莫吓了旁人。”
小青变化青蛇身形巨大,十分显眼,但吕洞宾这话一落,竟朝他袖中而来,化作三寸大小,隐入其中。
“哈哈,袖里青蛇,这会儿到真是袖里青蛇了,不坏不坏!”
吕洞宾自得其乐,却看得一旁许宣一愣一愣。
虽然知道小青乃是蛇妖,但真见了本体,还是有些惊惧。
如今更是惊疑不定,不知怎的想起了陈通询问他是不是喜欢妖精的事情来。
在吕洞宾护持之下,七七四十九日终究倏忽而过。
这日,陈通身前丹炉忽然有了动静。
吕洞宾也自醉酒当中醒转,看向丹炉与陈通。
却见那丹炉一颤,玄光闪过,宝光冲天而起,只是未到山巅,便被吕洞宾拦下。
于此同时,枯坐的陈通蓦然睁开了双眼,身体骤然干瘪了下去,仿佛全身精气都被吸光。
这动静实在不小,也将有些昏沉的许宣给惊醒了,他急忙转头看去,便看到了陈通干枯的可怖一幕。
面色当即大变。
不过来不及开口询问,但听吕洞宾忽道:“来来来!物归原主正当其时!”
话音一落,能见丹炉宝光消隐,却有氤氲之气,仿若云团,吞吐流转,而那一团氤氲之气上方,却有一柄三寸小剑悬浮。
小剑质地一如桃木,能见木纹,隐隐又有玉质之感,剑身古朴,玉色光华吞吐,颇为玄妙。
那三寸小剑显现之后,当即从丹炉之中飞出,而后悬停在陈通干瘪身躯之前,点在眉心之上。
当是时,但见那玉色华光竟融入陈通眉心当中。
气息交流,与陈通身躯仿佛浑然一体。
而后,就在气机流转之间,陈通身躯肉眼可见的充盈起来。
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原本模样,周身肌肤莹如玉石,仿佛仙人降世。
“黄粱犹未熟,一梦到华胥!”
许宣正惊奇这玄妙变化,忽听陈通高歌而起。
周身气机似有变化。
“陈道长?”
许宣终
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于是就见陈通转头看来,许宣盯着陈通眼睛,瞬间觉得肌肤都有些刺痛,忍不住转过头去。
只是再回头看时,陈通已经不见半分奇异了。
“一粒金丹吞入腹。”
吕洞宾开口。
“始知我命不由天!”
陈通接道。
“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共笑。
“陈通见过道兄!”
“贤弟,这一声道兄我可等了许久。”
吕洞宾愈发开怀。
只看的一旁许宣又是莫名其妙。
不过这时候没人理会他。
却说陈通这边,睁眼看这周遭世界,即是熟悉又是陌生。
黄粱一梦,无尽人生。
他虽然依旧不知道吕洞宾与自己的关系,但冥冥之中却有所明悟,吕洞宾在这方世界等待自己,与自家关系莫大,所谓受人之托,或许这‘人’便是他自己。
那一生道兄,也是自由心发。
许多事情陈通都还不明白,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未来都会清楚。
于是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
一番大梦,神丹已成,纯阳剑诀更是精熟在心。
心念一动,陈通遂将那三寸桃木剑插在了道髻之上。
“我好像是该请道兄喝酒?”
莫名的,陈通问了一句。
“哈哈!”
吕洞宾大笑:“虽不悟,亦不远矣!”
“只是这一顿酒还须得我亲自来寻,有些亏了。”
说着,将手中酒葫芦丢给了陈通,陈通则是顺手接过,莫名只觉这一幕似乎时常发生。
不过陈通此时却没有多想,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只需要和吕洞宾一番畅饮。
半醉半醒之间,陈通仿佛听到了一句十分遥远的话。
“大千世界,何其美妙,最妙得是有数不尽的美酒,看不尽的美人,我吕洞宾好酒、好色、好剑,也好游览大千,却不知道友是否与我一般……”
再睁眼时。
怀中只余一酒葫芦。
四下看去。
瘫软的小青蛇、醉倒的许宣,依旧不变的小屋,潺潺流水,绵延青山,再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