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珏眯了眯眼睛,故意道:“怎么,你是想去他那里出家?”
贺砚钧一下坐起,委屈道:“我娶了娘子如何还能出家。”
“为何不行?”慕珏歪了歪头,“半路出家的和尚有的是。”
贺砚钧头一次变得气鼓鼓的,“我有娘子,我不出家。”
直到吹了蜡烛慕珏都睡着了,贺砚钧才想起自己的初衷。
他不是要问那个高僧在何处来着,怎么就扯到出家上了?
可是等香香软软的娘子滚到怀里后,我们的解元公就把一切都忘了。
隔天吃早饭的时候,周氏有些发愁的看向慕珏道:“媳妇啊,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娘家的两个兄弟来了。”
慕珏放下粥碗,想了想道:“他们是不是要挂田?”
周氏愣愣的道:“你怎么知道?”
考上举人后,除了能谋官以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名下的田地可以免税。
这时家族亲眷甚至同村同宗的人都会找上门来,都想把田地挂到你的名下。
“娘,您只说这两天太忙,等砚钧空下来,一切都好商量。”
周氏愣了愣,然后道:“这就行?”
慕珏点了点头,“嗯,摆过酒席,我们就要出发去京城陪相公参加春闱了。”
周氏:“……”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天,到了摆酒这天,整个曲坪村都轰动了。
因为不止县令大人来了,就连府尹大人都来了。
孙掌柜干脆将酒楼关了一天,带着整个后厨的人来做酒席。
想来吃解元酒席的人很多,但慕珏跟周氏商量过后,只摆了五桌。
这种事情,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席面上坐的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直属亲眷,谁也挑不出错来。
孙掌柜要回去的时候,慕珏将他叫去了一旁。
“柿饼我会交给别人继续做,你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还有什么担心的,孙掌柜硬是推拒了他要给的酒席钱,然后喜眉笑眼的回去了。
慕举人一直想找女儿女婿说两句话,结果一直没抓住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酒宴结束,贺砚钧却喝醉了,慕珏要忙着照顾他,慕举人见状也只好作罢。
结果等再来的时候,就跟周家的两个舅舅一样,傻眼了。
慕珏临走前去了当初那个送他鸡蛋的大娘家里,他听周氏说过,这大娘人好心热,没少在她和贺砚钧过不下去的时候施以援手。
虽然当时只是给了一些吃食,但周氏一直都十分感激她。
慕珏知道这大娘有三个儿子,最小的那个在县学读书,于是就把制柿饼的方法详细的写了下来,在上面还提了顺华楼的孙掌柜。
大娘原本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等小儿子归家展信一念,全家人都傻了。
这哪是还人情,这简直是搬了座银山立在他家门前。
其实慕珏将制法给鸡蛋大娘,是经过多番考虑的。
一方面是因为这家人心好,以后有了钱会帮助村里那些生活困难的老实人户,另一方面就是他家大儿子在县衙当差役,周家人知道以后不敢去闹。
先前从曲坪村到省城,路上走了七八天,而这次去京城却整整花了一个半月,这还是他们坐着马车的结果。
周氏上回见着慕珏难受,这次专门缝了几个棉花塞的满满的枕头让他靠着。
尽管如此,三个人到京城的时候还是感觉骨头缝都颠宽了。
这次都没精力去找院子了,而是先寻了家客栈休息了一天。
京城不比省城,像乡试时租的那种小院子,在这里根本没有。
牙子好不容易按照慕珏的要求寻到了一处地方,结果只能与另一家人合租。
慕珏听说那家人也是上京赶考的举子,想了想便同意了。
住进去后,两家人互相打了个照面,举子姓林,也是带着娘子上京赶考。
他们和夫妻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子倒算和气,见面点头,平日里互不打扰。
会试与乡试一样,连考九天,考的类别也大致相似,但更看重第三门。
慕珏照例还是按照主考官的喜好分析,甚至连他当年考会试的卷子都调出来看了。
“李伯庸人如其名,是个中庸派。”
这种人说好听了叫懂得平衡,说不好听就是见风使舵,但历朝历代还少不了这类朝臣。
“这次时务策论你不用答的太过保守,但措辞间需圆滑谨慎。”
“圆滑?”贺砚钧听到这话蹙起了眉。
慕珏笑了笑,现下的贺砚钧还有几分锐气,听了圆滑便觉得是左右逢迎。
“圆滑并没有什么不好,哪怕你是忠臣直臣,只要你还想做官,就必得有一两分圆滑。”
慕珏看他的眉心还是蹙着,就知道自家相公又进了死胡同。
他耐心道:“想要为官做宰,并不是只一心报国就能立足官场。”
慕珏站起身来,慢慢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我自问你,开国以来,三品大员以上是功勋贵爵的子弟多,还是寒门子弟多?”
贺砚钧微敛双眸,沉声道:“自然是世家子弟占九成以上。”
慕珏温和的笑了笑,“这些人托生在勋爵人家,不愁吃穿,只需用功读书便能出人头地,这是老天爷给予的得天独厚。”
“但他们最大的优势并不是在这里。”他话锋一转,“而是在祖辈积攒下来的为官之道。”
“仅是揣测圣意这一途,他们一早便把你们甩到了后面。”
贺砚钧看着此时的慕珏,觉着她根本不像一个闺阁娘子,而是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首辅重臣,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不知为何,他反倒觉得娘子讲这些话的时候最好看,整个人就像是发着光,令人无法不沉迷其中。
慕珏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又说多了,便干脆坐下握住他的手道:“娘一直对你耳提面命,说的是什么?”
贺砚钧笑了起来,“娘子是旺夫命,所以有事要多听娘子的。”
“前半句话以后就省了,记住后半句就行。”慕珏没好气道。
贺砚钧抿了抿唇,问出了心中盘亘已久的问题:“娘子,你是如何知晓这许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