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平在处理感情方面的能力,确实一般,但情商还是有的。
眼前的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但关系到黄静萍和马灵,还关系到阿曼达和文森特,所以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说,他琢磨了好久。
他觉得,至少,在坦白的时候,是万万不能强调马灵那边有多好,对自己如何体谅,文森特有多好,对自己如何孺慕,更是万万不能提及自己和马灵的契合。
关于马灵家里,对自己从不接受,到抗拒,到现在的不反对……,同样不要说的好。
说这些,只能让黄静萍感到更痛苦。
所以,除了补充承认马灵长得不错之外,他用的是直叙,但是显然,就这样一个平铺直叙的事实,对黄静萍的打击,就已经够大的。
看着坐在那里摇摇欲坠的黄静萍,他同样非常难受,他摩挲着黄静萍冰凉的双手,“静萍,你听我说,这件事,一直也让我很困扰,很难受,当然,这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黄静萍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双手,双眼紧闭,脸色哑白,坐在床边上,却宛若是处在惊涛骇浪中的一棵水草,左右无依,摇摇晃晃,眼看着下一刻就要伏倒的样子。
“静萍,”冯一平抱住了她,感觉怀里像是抱住了一团冰块似的,而黄静萍依然像失去了知觉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冯一平连忙帮她躺下来,帮她盖上被子。
此时的黄静萍,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连一头长发,看起来也像是枯燥了不少,“静萍,你说话啊,”冯一平握着她的手,“你别吓我,”
黄静萍慢慢的把头转向一边,把身子也转了过去。
冯一平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好。
“我今天跟你坦白,我想的是……,我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不是想让你原谅,不是……,我只是觉得,错已铸成,事情已经难以……,”
“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我只是想,或许,我自己向你交代这件事,比你通过其它的渠道知道,带给你的伤害,会要小一些,”
黄静萍用被子蒙住了头,冯一平立马住了嘴,“对不起,静萍,我……,”
但接下来,他并没有听到哭声,他死死的握着的那只手,依旧冰得厉害,“你等一下,”
冯一平冲动门口,“欧文,马上烧一壶矿泉水,”
“好的,”欧文没有废话,转头就吩咐手下去找电热水壶。
在南美,或者说在中国游客,还没有买遍全世界的时候,在世界上很多地方,这都是个稀少的玩意。
“开水马上就好,”冯一平匆匆回到主卧,愕然发现床上没人,他一下子慌了,“静萍,”他冲到卫生间,没人,再急急忙忙的冲回客厅,正准备去阳台看看,发现黄静萍抱着阿曼达,从主卧前面的儿童房出来,跌跌撞撞的朝主卧走。
阿曼达这两天想必是累得厉害,在妈妈怀里,这会依然睡得很熟,可能是黄静萍此时抱的姿势不好,她的小身子扭了几下。
冯一平看着黄静萍走路都不稳的样子,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忙走过去,“我来吧,”
黄静萍一偏,把阿曼达抱得更紧了些,继续朝前走,冯一平只能张着手,跟随在一旁,像张开翅膀的老母一样,就担心他们母女俩会摔倒。
好在黄静萍虽然走得晃晃悠悠的,但还算是稳当,走到床边轻轻的把阿曼达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紧紧的抱着女儿,又像之前一样,一声不吭一言不发,眼睛也闭了起来。
冯一平本来还想再解释解释,可又担心吵到女儿,只能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可又不敢太大声,最后只得坐在床尾看着她们娘俩。
如果在昨天,这还是一副非常温馨的画面,可是现在,这边和那边之间,好像已经竖起了一道藩篱,昨天还亲亲热热的一家人,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方。
也不知道女儿醒来后,发现这个局面,该怎么跟她解释。
自己说最好不让女儿知道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
“老板,”欧文在客厅里轻声叫。
冯一平悄悄的走出去,看到欧文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玻璃水壶,“开水,”
“谢谢,”
这时,身后又有人叫了一声,“卡罗尔,”
他回头一看,黄静萍扶着门站在卧室门口,样子憔悴得让人心疼,“走,回去喝口开水,欧文,叫卡罗尔,”
黄静萍又避开他的手,执拗的站在门边,那边,卡罗尔已经走进来,看到黄静萍的样子,吃了一惊,“黄,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黄静萍摇了摇头,“你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就回家,”
卡罗尔和欧文齐齐看向一旁的冯一平,冯一平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
还有些疑惑的卡罗尔在欧文的示意下,跟着他一起走出套房,随着大门轻轻被关上,套房内又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黄静萍就像没看到冯一平一样,依然躺回到阿曼达身边。
“把外套脱了吧,那样舒服些,”
黄静萍没说话,冷冷的看着他伸过去的手。
冯一平讪讪的把手缩回来,“那我去放水,你泡个澡,”
冯一平呆呆的坐在浴缸边上,听着水哗啦啦的流着,和黄静萍一样,整个人也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主动坦白的这件事,会给黄静萍带来多大伤害,他事先设想过好多种结果,有黄静萍哭着骂他,甚至哭着打他,或者是不出声的哭着……,唯独是眼下的这种,不哭也不闹,是他没想到的。
这种局面,虽然比他担心的那种喧嚣激烈、鸡飞狗跳的场面,动静要小,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堪,但这样的局面,却让他最是担心不过。
如果她大哭,那还好,哭出来,也就相当于让她减压了,哭一哭,气也会消一些。
如果她是强忍着不哭,那应该也是好消息,那说明她是非常非常在意现在的日子,会尽一切努力来挽回,来解决。
但现在她是真的连哭都哭不出来,这就有些棘手。
她心里是郁结到了什么程度,是伤心到了什么程度,是失望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样的情绪,如果不能及时的宣泄,那么等到将来压抑不住的时候,会有多激烈?
想一想她当初,瞒着父母,抛下工作跑到市里找自己的果敢决绝,唉!
等到他醒过神来时,发现水已经从浴缸里满溢出来,裤子已经湿透了。
“静萍,无论如何,先来泡个热水澡吧,”
黄静萍没有任何动静。
他穿着湿答答的裤子走到床边,轻轻的摇了黄静萍一下,“去洗澡,好吗?”
黄静萍人朝另一边移了下,怀里的阿曼达动了一下,冯一平连忙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那你们先睡,”他关掉灯,坐在一旁,在暗夜里,看着那边的床,坐了半夜。
“爸爸爸爸,”冯一平醒过来,发现天已大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阿曼达站在沙发旁边,“爸爸,我们要回家了,”
“爸爸,你想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冯一平一愣,我想什么问题?
“我醒来的时候,你就睡在这,妈妈说,你是一大早就起来想问题,结果想得太入神,所以睡着了,”
“妈妈呢?”冯一平在女儿头上摸了一下。
看来,黄静萍也不准备让女儿知道昨天的事,至少,这是个好现象。
“妈妈在外面,她跟我说,我们该回家了,”
这是连话都不跟自己说了吗?冯一平叹了口气,“好的,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