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鱼骤然出手,袖中飞出一道丝带,却穿破猎猎风声,就如枪矛投掷。
在四下百姓的哗然声里,对面的狐仙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飘然而退。
一击落空,商容鱼甩袖,丝带如蛇,旋转倒卷。
狐仙依旧是以身法躲过,看起来从容无比。
商容鱼眯了眯眼,想到那颜玉书之前所说,对方也该是破甲八九的修为,现在一试,也觉出眼前这人有些难缠。
人群里,有人喊道,“对狐仙不敬,此人该死!”
话出,人群更是激愤,皆是指着商容鱼在呵斥,有的已是怒而谩骂,还有的大抵是想要丢出挎篮里的菜叶和鸡蛋,却有又看着面前高台,碍于敬畏而没有如此失态。
但,这等聒噪与谩骂,却让商容鱼的眼神慢慢冷下来。
早在先前那一人开口的时候,苏澈已是循声看去,却发现那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那被迫下马的壮汉!
而对方在喊出这一声后,竟是一个猫腰,连马也不要,就那么从人群里不见啦!
不,也不能说是不要马了。苏澈眉头微微皱起,人群中,自有人悄然靠近那匹马,手牵缰绳,那马就跟着走了。
这下,他转头看向那处高台,隐约间,心里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这是,演了一场戏么?
正这般想着,高台上的商容鱼轻斥一声,两袖丝带甩出,如鞭般缠绕而去。
那狐仙双手未动,仍是脚下轻点,从容躲开。
一时间,这高台上,两人一攻一守,一个攻势甚急,好似与对方有什么难解仇怨;一个脚步和缓,步履从容,偏生总能躲过对方攻来招数,又好像是在戏弄对方一般。
周围百姓的喧哗渐渐隐没下去,四下清晰可闻的只有丝带抽打在空中的气爆声。
苏澈发现商容鱼的呼吸有些乱了,当下,心中微沉。
他虽未与对方交过手,但她乃是无生教圣女,加之从盗帅和玉沁口中听说,也知商容鱼一身武功并非寻常,修为自是了得。
那此时,与同境交手,为何气机会乱?
是商容鱼怕对方看出自身根脚,所以没有动用全力所致,还是这极乐庙的狐仙用了自己也看不透的手段,让商容鱼一步步落于下风?
苏澈不免朝高台那般凑近了些,哪怕商容鱼是魔道中人,但一番接触下来,他也发觉对方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哪怕有时嘴上不饶人,但这行为举止上,却也无甚大过。再加上对方此次是为了帮自己,那他当然没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商容鱼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虽然能看出在努力压制,但这手上出招和脚下步法已经有些乱了。
在某个瞬间,她甩出丝带,一下弹空,本是收回之际,但对面那人却忽而抬手,一把抓住。
商容鱼愣了愣。
狐仙终于出手,她轻轻捻着手里的丝带,不紧不慢道:“上好的蜀锦,看来姑娘也不是普通人。”
商容鱼冷哼,用力一扯,竟是没有扯动。
狐仙轻轻一拽,丝带一下绷紧,商容鱼也是踉跄着被朝前拽动几步,但马上,她便站定,眼带惊然。
“怎么会?”她语气里有些难以置信。
狐仙却只是淡淡一笑,空出两指在绷紧的丝带上拨动几分,如是拨动琴弦那般,顿时便有嗡鸣之声传出。
四下之人听之并未觉什么不妥,只是些许刺耳,皱眉便是,也无不妥。
但商容鱼整个人却是颤了颤,紧抓丝带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狐仙见此,便又波动几下,同时腕上铜铃也是发出脆响。
商容鱼身子颤抖更甚,外人见之,几有脱力之相。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中看不中用。”
“没错,敢来找狐仙的麻烦,真是不知者无畏!”
“在狐仙面前放肆,管她是谁。”
四下百姓在高台上两人打起来的时候,还是窃窃之语,现在声音便又大了起来,嘈杂中带笑,接着便又是不约念念有声,仿佛诵读教文那般。
苏澈只是听着,便觉得有些烦闷。登时,脑海中仿佛有一声剑吟响彻,清凉闪现,种种不适皆去。
他看向台上,看着身子微颤,好似要落败失手的商容鱼,然后探手入怀,握住了盗帅给的蒙面巾,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接应的准备。
“你究竟是谁?”
平淡的语气,声音落在商容鱼的耳畔。
这话,自然是狐仙传音。
但商容鱼只是咬牙,哪怕额上已隐隐见汗,却仍紧抓丝带,仿佛角力。
狐仙见此,眸光微沉。
这是两人内力的比拼,下一刻,丝带从中崩断,刺耳的裂帛之声响彻,让周围之人不免皱眉,有的更是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紧接着,狐仙身若幽魅,只一瞬便到了商容鱼身边。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她伸手,速度极快,想要扯下眼前之人的面纱。
但就在此刻,她心神忽而猛跳,本是微冷的眸子一瞬骤缩,因为她看清了咫尺那人眼中原本的紧张和勉强倶消,此时出现的是戏谑和嘲讽,还有微微得逞后的愉悦。
狐仙一瞬心神大骇。
可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商容鱼示弱至此,从彼此交手到现在,她等待的就是此刻!
蓦然的出手犹如惊雷,只在电光一闪之间。
商容鱼一掌打实在狐仙身上,继而是变掌之间,犹如疾风骤雨般的掌出,好似要将一套掌劲尽数打出一般。
但这狐仙能被极乐庙委以重任,安排在这水运要道上,自然不是弱手。在身中两掌之时,她便反应过来,强压下体内翻涌和喉间腥甜,内力一转,又在承受几掌之后,强行借力而退。
当然,因为是有所变招,其后这所中数掌皆是有掌力而无掌劲,承伤不重。可最重的那两掌,她却是生生受下。
是以,在得以后退之时,她想也未想,便直接以身法脱离,运轻功远遁。
至于什么门派任务,或是自己在此地的多年经营,与自身性命相比,根本都不算什么。
甚至,在这一刻,她连想也未想这么多。
她只知道,对方下的是狠手,是真想要将自己掌毙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