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裳趁乱冲进了青花巷,而在这个当口,就算有官兵和桃花剑阁的人发现了他,也非他一合之敌。
青花巷这里不算是重兵把守,因为对于桃花剑阁来讲,这区区几人根本没那么重要,他们今夜是要找人,派中没说具体是找谁,而他们只管跟着那三位知悉详情的长老便是。
只不过在这里,有陆延年在。
桃花剑阁入城的弟子都有些不解,为何他会选择亲自把守青花巷,看着这些燕国的军卒。
陆延年没说,他们便也不问,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翻瓦推墙,在找他们的大师兄。
那座小院的守卫力量,便更为薄弱了。
季子裳翻墙进去,躲过了把守院门的官兵,而院里竟然就没有人了。
他有些意外,同时也带着小心,循着气机感应的方向,走向柴房。
回廊上有人,却在还未出声时便被他隔空一掌打晕。
柴房上着锁,里面本是有些动静,此时却戛然而止。
“公孙懿?”季子裳站在柴房门口,问道。
里面依旧安静,只不过几息后,便有人应声,“你是谁?”
季子裳道:“聚义庄,季子裳。”
他并未隐瞒,也无需隐瞒。
门后,有人靠了过来,“本官便是公孙懿。”
季子裳并未开门,而是道:“里面还有谁?”
“燕国的诸位将士。”公孙懿说道。
季子裳觉得,区区一把锁根本困不住这些人才对。
他拽下了锁头,一脚将门踹开。
门后,公孙懿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柴房里自是黑暗一片,季子裳朝一旁侧身,静静看着里面的人出来。
但只有一个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他们,恐怕还得季少侠帮忙。”公孙懿气息有些虚弱,毕竟柴房不透气,而他们又是十多个人被关着,难免闷气。
季子裳早就感知到了柴房里虚弱的气机,当下有些许疑惑,难不成桃花剑阁还会对这些军卒动用私刑不成?
他吹了火折子,屏息进去。
不大的柴房里,的确是还有十来个人关着,他们都跪在地上,身上带着枷锁和铁链,这是衙门里给那些不老实的江洋大盗上的手段。
只不过现在,却用在了这些燕国狼卫身上。
他们并没有被堵住嘴,可此时却无人说话,只是有的脸色涨红,有的面容愤慨,有的索性闭着眼。
显然,他们并不想让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能征善战的燕国狼骑,竟会是如此屈辱如阶下囚一般。
季子裳当然知道这点,当下,他神情不见丝毫异样,轻易便将他们身上的枷锁去了,并先走出了柴房。
外面,公孙懿站在墙角,小心看着四周。
季子裳走到他边上的时候,他甚至都未发现。
“谁动的手?”季子裳问道。
公孙懿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回神,先朝柴房那边看了眼,继而小声道:“那帮江湖人。”
他的语气里,有愤怒,有不忿,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因为人在梁州,便先要知道那座桃山,然后才是律法。
桃花剑阁做事,不嚣张,却从来强硬。
刀和剑,官府也有,但他们没人,没有修为通天的人。所以,不管是势力还是银子,都比不上桃花剑阁的影响大。
当然,这也是因为梁州府衙积弱已久,官僚与城中富商、帮派勾结,驻军大营里米虫蛀虫无数,这官场自是腐朽不堪。
而朝廷何尝不是如此?所以梁国才没有能力如北燕那般,可以指点江湖,也不如后周那般,可以威压武林。
归根结底,还是朝廷太弱,官员没有靠山,为图自保和享乐,便只能与人勾结。
这些话,公孙懿不必说,因为他知道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梁国未尝没有清官和为百姓做事的好官,但...
同样,他也不能说,因为身边这人,即便是号称‘义薄云天’的聚义庄的少庄主,却终归也还是江湖中人。
公孙懿心中一直明白朝堂和江湖的区别。
季子裳点点头,知道他虽未明言,却是实指桃花剑阁。
江湖中有歌诀,道尽如今天下或执江湖牛耳的宗门帮派,或是一方巨擘的世家,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就是土皇帝,言出法随,号令一方。
季子裳很清楚这点,只是以往没想过,这桃花剑阁竟会对世俗干涉这么深,以致梁州官府于无物。
他在心里觉得,这等门派,倒是比颜玉书这等东厂之辈的危害要大多了。
毕竟,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若是能呼风唤雨的一帮一派为祸,那才是大害。
公孙懿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那些解除了枷锁的狼卫也从柴房中走了出来,他们或舒展着臂膀,或摩拳擦掌,是一脸煞气。
他们是燕国堂堂狼卫,竟然在这个献城投降的地方成了阶下囚,而且还是被他们瞧不起的原梁国士兵上了枷锁,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到屈辱和气愤?
这是耻辱,唯有用血才能洗刷。
季子裳看了这些人一眼,转而看向公孙懿,“现在外面都是州城官兵,燕廷玉说,他们能听你的命令。”
公孙懿一愣。
“怎么,有问题?”季子裳皱眉。
“不不,没有。”公孙懿连忙道:“少侠见过燕将军?”
“他就在外面。”季子裳没有多说,只是道:“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可以是可以。”公孙懿有些犹豫,“只是桃花剑阁的人也在,而且还有陆延年。”
“你只管应付官兵便是。”季子裳说了句,便朝院外而去。
那些狼卫也往外去。
“诸位冷静。”公孙懿连忙去拦,“这是燕将军的军令。”
如果这些人杀人的话,那他别说安抚,反倒会引起反弹。
但显然,这些人并不会听他的,所以,他只能将燕廷玉搬出来。
果然,这些狼卫一听,不免相视一眼,先是怀疑,可转眼便看到了那已经去开院门的身影。
当下,他们只有压抑怒气,暂且忍耐。
但他们知道,自家将军绝非是如此简单的命令。
他们狞笑,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