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远对这个年轻人的死感到了惋惜。
没想到还真的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能困住涂山,施展太和道术,又和齐物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徐平,或者说徐猛是何许人也?
那就是徐福他老爹。
徐咨,徐福的父亲,就是徐平,也曾称为徐猛。
“徐福不是齐人么....现在看来,有些意思啊。”
徐福的老爹入齐,所以....诶,这样看,徐福出生之后可不就是真正的齐人么。
一个不小心把未来的大方士他老爹给打死了,也不知道这个年轻道人有没有留下子嗣什么的,不过看他的年纪,即使他在山海彼方娶妻生子了,恐怕也只有一个长子,次子徐福,恐怕是没有登场的机会了。
“倒也是个知名人物,我也认识他。”
程知远对那持剑女子如此说,后者皱眉,有些不解。
既然你认识他,还问他的名字?
“认识名字而已。”
程知远又说了一句,于是持剑女子柳曦便懂了。
“涂山王在哪里?”
涂山王苏羡被太和之气攻击,遭到了徐平的暗算,以至于涂山氏的子民都忘记了他们的王究竟对他们有多重要,涂山的人不记得他们的王,而他们的王也开始忘记涂山的子民。
于是疯疯癫癫下山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程知远的目光看向山外,目所能及处,感觉不到苏羡的气息。
天地之大,不是一目可以窥尽,程知远反手并指一转,地上的徐平尸体顿时身首两分!
“你回去吗?”
程知远问柳曦,而后者不住摇头。
“是么,你不回去,那么把他的脑袋让想回去的人带去。”
柳曦拿起那个脑袋,但是此时又突然问道:“夫子杀人,不问出身?”
“山海彼方的出身,和我南世中原有什么关系?”
程知远道:“难道你要说,徐平是山海彼方天子的孩子不成,那岂不是更好。”
“不。”
柳曦道:“徐平怎么说也是我们东极山海的使者,他来到齐国,名义上是求学,但是现在,夫子把他杀了,山海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攻击齐国,齐王正准备积攒力量,夫子的行动,却破坏了他的计划。”
“如果战火再起,兵戈再掀,夫子却扬长而去,那么齐国,在失去了天帝与数尊大神,圣人的情况下,又有谁人来守这里呢?”
“夫子在齐国杀了来访齐国的外使,却又扬长而去,这就是夫子的为人之道吗?”
程知远听完,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极有道理。”
于是程知远背着一只手在这里踱步,围绕着柳曦,一步,一步。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去山海彼方赔罪,还是希望我被齐王拿下,亦或是帮助齐国守护这片土地?”
“是啊,你这样说,我确实是给齐国平白招惹了巨大的麻烦呢,毕竟人是我杀的,但是却死在齐国的土地上,山海天子需要一个理由对南世开战,距离你们最近的齐国就是最好的跳板,可以最短的抵达南世中原....”
“所以死的是谁,其实也不重要,如果我放的是他,不是你,我杀了你,那么他会不会借此大作文章,再度入侵呢?”
“死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死了,怎么死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在了齐国。”
柳曦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什么。
程知远又言道:“所以,你应该没有忘记,徐平和你是来做什么的吧?”
“这种借口太拙劣了,如果你们以这种借口出兵,那只会死的很难看。”
“间者,这可是使者派遣中最忌讳的东西啊.....我和你说一个故事吧,一个人....”
“苏秦。”
程知远上次在云梦宫见到了苏秦,不过苏秦在后来和北郭先生一起消失了,苏秦显然是不知道北郭先生底细的,但是他却和云梦宫中的大人物们一起不见了。
北郭先生到底怎么离开,又去了哪里,暂时不是程知远需要仔细思考的事情,毕竟没有头绪,而且已经离开云梦宫,寻找这个答案,对眼下的工作并无太大帮助。
“昔年,苏秦为燕国间者,派入齐国....”
“苏秦为燕国间者,入齐国而拜为客卿,合纵于五国,明面上是合纵抗秦,实际上却是为燕灭齐!”
“你知道他后来的结果吗?”
程知远对柳曦教训道:“使臣为间者,派遣过来,甚至在国内动手动脚,等到间者被杀死,你们倒是还要向被间者渗透的国家,发出兵马征讨?”
“山海彼方的人,都是这么愚蠢吗?”
“我告诉你吧,齐国只要把这件事情公布于天下,秦赵之战都不会再打,天下的诸侯都会前来援助,因为相比于天下一统,那是迟早的事情,而现在,山海彼方的敌人如果过来,那就是心腹大患。”
“不论是谁统一,都要面对山海彼方的敌人,但是统一要付出的代价过于巨大,所以,现在大家还有余力,谁也不想拿一个烂摊子。”
“山海彼方,还活在夏朝的末年吗?还以为天子所派遣出去的使者,不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如果是这样,当年周桓王就不可能被姬寤生打败,郑庄公割掉了天子的庄稼,周桓王派兵去征讨,结果被一箭射中肩膀,连周天子的威严都已经丧尽,山海彼方希望用万古之前夏代天子的脸面,来给自己找发兵的借口?”
“那你直接来好了!这种也叫借口?你就直说,你看见了这片故土,你迫切的要回来,就行了!”
“借口这种东西,是给还要脸的人用的。”
程知远认真教训柳曦:“要脸的人,不一定就不是枭雄,但是不要脸的人,要么能成千古伟业,要么就是地痞轻侠,无赖游儿!”
“但你山海彼方的天子...你都是天子了啊,还有什么伟业?或者说,要完成这个伟业,居然要如同无赖儿一般的胡搅蛮缠,这也确实是太...诶!”
“可怜呐!”
“你堂堂山海彼方的天子,过来之后,原来也就只有中原无赖儿的规格了。”
程知远拂袖:“去吧,别在这里了,这里是稷下学宫,是稷下的后山,莫要让这些无赖儿的血,弄脏了这里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