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护卫送饭过来了,端到两人面前。
燕三郎看了,搓搓手道“重傀师的伙食,跟我们果然不是一个档次!”
他虽只有五阶,到底还是个修行者,勉强买得起几个馕饼当干粮。绿洲物资紧缺,普通人都要自谋生路,想弄口吃的不容易,平民区还曾发生过偷杀别家幼童吃肉的惨剧。
但绿洲供给重傀师的这顿晚饭却相当丰盛,主食是三张比巴掌还大两圈的卷饼,每一张都卷好了香喷喷的煎肉块、水灵灵的蔬菜,并浇上足量甜汁,送进嘴里一嚼,又香又脆又甜,肉食特有的油香溢满口腔,从舌尖到肠胃立刻都满足了。
湖边的农田里有一种甜菜,糖分很足,榨出来的果汁有天然而特殊的甜味。谁都知道,糖是最好的提鲜剂之一,但绿洲田地稀少,种粮食都供不应求,哪还有多少闲地能种甜菜?因此这也是上等人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燕三郎行囊里就藏着一小袋糖,不够做几餐饭,却是原身费许多功夫才收集起来。
眼下这顿晚饭还包括一大碗热腾腾的香滑蒸蛋羹,开盖就有热汽涌起。蛋羹蒸得恰到好处,一勺子下去颤巍巍地,嫩得让人移不开眼。
燕三郎甚至看见盘里还摆着个红彤彤的果子。它比柚子大,皮很薄,像苹果一样甜脆多汁,却又有奶油的口感。
这样一份餐食,在如今的绿洲绝不是普通人可以享受的,燕三郎也是沾了圣人的光。
看他狼吞虎咽,圣人摇了摇头“这在千红山庄都不算什么。”
“那也要回得去才算数。”少年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就有些含糊。
话说得丧气,但他吃饭可带劲了。
圣人吃相比他文雅,但速度绝对不慢。两个壮年男子风卷残云,三个卷饼顷刻间下肚,连盘子里的酱汁都蘸了个干净。
燕三郎放下盘子,揉着肚皮长舒一口气“真是顿好饭,谢了!”
“客气,不过慷他人之慨。”圣人打量着他,忽然道,“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我?”燕三郎反手指着自己鼻子,“就这副皮相,你还能觉得眼熟?”
洪荒人身高一丈,皮肤黝黑,脸部比大千世界的人类粗糙得多,可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脸上有五官、手脚有五趾也只是巧合。圣人怎会用“眼熟”来形容他?
少年心里微微一沉,自己已经竭力表现不同,可圣人的灵觉当真敏锐如厮?
圣人微一沉吟,就笑了“或许是一瞬间的错觉。”
他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我要去提取‘白星’,你要不要跟来看看?”
燕三郎目光一亮“好!”
千红山庄。
千岁退出心球视界,就见金羽眼巴巴望着自己“夫人,少爷这是什么套路?”
阿修罗也是一脸啼笑皆非。
好嘛,燕小三居然和刺杀目标混得脸熟,一起御敌、一起吃饭,现在还要一起去看新的铠武重傀。
虽然还没有熟络到勾肩搭背,但两人这副惺惺相惜的模样算怎么回事?
“一时杀不掉,暂且做朋友。”周围没人,只有侍女立在边上,千岁哼哼一笑,“圣人过去成天算计我们,燕小三这回莫不是想反着来?”
要不是眼睁睁看着,她很难相信燕小三能把懵懂少年演得活灵活现。
她分明知道他的本性有多深沉。
不过,这种事儿他小时候好像也没少干。
金羽低声咕哝“少爷几次走在他身后,这要是一刀穿心,能省掉多少麻烦?”
“要克制这种冲动,可不容易。”千岁凝视着沙盘上的缩微图,“可惜,不行!”
明明一刀下去,燕小三和她所有的烦恼都能迎刃而解。
可他偏不能为。
“圣人要是死了,绿洲守不住还在其次,从妖帝那里夺回苍吾之心几不可能。”千岁低低道,
“任务完不成,燕小三就回不来千红山庄。更糟糕的是,绿洲一旦被攻破,所有人不是被杀就是变作阶下囚。”
“无论玩家们是否甘愿,他们的命运已经和绿洲系在一起,难以脱解。”她叹一口气,“燕小三是聪明人,绝不想给圣人陪葬。”
他一定要回来见她、陪她。
“这个人的运气也太好了,一进游戏就立于不败之地。”金羽抱怨道,“还有那只妖王,拿到苍吾之心就晋级,游戏难度直线上升。”
“是啊,运气太好了。”千岁喃喃自语,美眸中有光芒闪动。
唔,或许?
她若有所思,眸光越来越亮,金羽在边上瞧着,只觉后背发凉。每次千岁大人这副神情,就代表将有大事发生。
她对金羽道,“跟我下楼。”
公平大厅一楼。
阿修罗转了半圈,就发现嘉宝善窝在软榻上,喝着小酒吃着点心,好不惬意。
由于和千红夫人做过交易,他从备料室被放出来,但活动范围仅限于自己的精舍及公平大厅一楼。
二楼有侍从守着,他上不去。
其实不独是他,庄南甲也是一样。
不过千岁此刻没看见庄南甲,不知道这人溜去了哪里。
她走到嘉宝善对面,迳直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你的同伙呢?”
金羽到她身后站好。
“龙神使?这会儿刚好去五谷轮回。”嘉宝善抬了抬眉毛,“从你向他告密之后,龙神使就对我极为不满。”
“我还以为他会开心到嘴都歪了。”千岁晃了晃杯中酒,忽略他语气不善,“看来,他并不在意凭空多出来的几百个小伙伴。”
“你明白告诉他,我背叛了圣人。”嘉宝善眼中都是愠怒,“何必如此!”
“人要坚定,首先就得斩断后路。”这是她从漫长的成长中学来的,“你全心与我们合作,莫生杂念,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亏待?”嘉宝善语气讥讽,“如果圣人逃出洪荒,你知道他会怎样报复于我!”
千岁笑眯眯道“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帮着我们弄死他。”
嘉宝善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又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