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用的是每天清晨从后山现拔的春笋,与菌子和老腊肉一同香焖,吃进嘴里,怎一个鲜字了得?
再一碟却是油炸玉兰花。材料简单,只把初绽的玉兰花采下来洗净、拖面,下油锅炸制,就能有芳凛的花香。燕三郎方才走来搬香楼,路上就遇见满坡的玉兰树,这原料来得全不费功夫。
相比之下,口蘑走地鸡汤尽管香浓,却显得有点寻常了。
但燕三郎没有立刻下箸,而是走去铁太傅的客房敲门。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进门就见千岁夹了一片春笋细嚼慢咽。
“验过毒了?”
“验了。”她已经把瓶瓶罐罐都收了起来,“用了七八种药剂来试,饭菜汤里无毒。唔,铁太傅还没吃吧?”
“没有。”燕三郎笑了笑,“他很谨慎,连水都不喝,也不需要我验毒了。”
她哼哼一声:“老头子胆儿真小。”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铁太傅知道自己一旦上山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难保有心人不想着法子对付他,因此一切不必要的行为都不做。
燕三郎坐下来用饭。
在青云宗眼里,他专为护送铁太傅上山而来,不是重要人物,受到的针对较少。
“对方也没有下毒。”千岁抿了一口清茶,“你猜,别人还有什么手段?”
“不清楚。”燕三郎神色从容,“不管他们想做甚,一定要抓紧时间。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庆功会就要开始了。”
一刻钟后,搬香楼的弟子又送来一份糖炒锥栗,当作给客人消遣的点心。
外头忽有钟声响起,仅两声而已,悠远悦耳,萦绕山间。燕三郎问人家:“为何鸣钟?”
送饭弟子答道:“这是长老们有要事商量。”
原来如此。是了,燕三郎和铁太傅带来的讯息量很大,长老会少不得要开个会商议了。
弟子离开以后,千岁指着油纸包里热腾腾的栗子:“给我吃几个!”
她的意思是,给我剥几个。少年意会,拿起锥栗一个一个剥好,去掉上头细小的皮膜,才递给千岁。
果然很香、很糯、很甜。
她满意了纤纤玉指拈进一个塞回他嘴里:“喏,赏你的。”
燕三郎吃了,顺手到外头打回几盆清泉脱去上衣将身体上连日赶路的霜尘拭净。
千岁笑吟吟地边吃边欣赏少年的胸背比从前更厚,腰却劲瘦有力,肌群线条流畅充满阳刚之美。
她还知道那浅栗色的肌肤手感更是一流。
千岁咬着指尖,好想将他一把扑倒,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不行哦忍了忍了她再吃一颗栗子。
燕三郎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喉结一动只当未见背转后开始盘坐调息。
这些年,他辛苦攒下来的任务报酬是个庞大数字。跟他拿对等报酬的千岁,曾经恢复到从前修为的七成左右,只是后来负伤又被打回原形。
就算存在木铃铛里的都是纯净无属性的真力,燕三郎也无法将它们一口全吞下只能分作许多次慢慢炼化之。
这还多亏他修行《饲龙诀》身体坚逾精钢。换作普通异士这活儿怕不得用上一年半载,否则立刻就被撑得爆体而亡。
见他入定,千岁关上门坐去窗外的大石上,边看风景边吃糖炒栗子,顺手给客房放了个结界。
这栗子也炒得好,褐皮亮汪汪地,金黄的栗肉粉糯又香甜。
小金不知从哪里冒出,给她衔了几枚黄澄澄的野果回来。
千岁接过来一看,哟,居然是枇杷。
这几枚已经熟透了,轻轻一剥就掉皮,汁水香甜。
芊芊见她吃东西,飞快就凑过来了。不过千岁递过去一小块果肉,它嗅了嗅,立刻就失了兴趣。
不香,没味儿,还不如青草好吃呢。
“馋猫!”千岁轻轻踢了它一脚,芊芊撒娇地打了个滚。青草柔软如垫,一点儿也不扎猫。它滚了两圈就开始吃草了。
“石头硌人。”她拍了拍小金,“变!”
狮子狗变回了辟水金睛兽,环着她乖乖趴下。千岁倚在它身上,把它柔软的肚皮当作了褥子,这才坐得舒舒服服。
它毛茸茸的爪子比她脑袋都大。
往来弟子三三两两,见到这美女与野兽的组合都是频频回首,有的还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千岁视若无睹,小金更不理会,眯着眼享受正午的阳光。
空气清新,千岁深深吸了一口。燕小三说得没错,这地方是蛮好的,灵气浓郁,长居陶冶心性,对异士大有好处。
这也是许多玄门中人择居灵山的原因。
她往窗内看了一眼,少年面色平淡,双目紧闭,只有颈间木铃铛释出一缕又一缕红光,丝线一般,被他吸入口中。
速度很慢。
这是他将铃铛里的存货一点一点抽取、炼化的过程。
每炼化一点,他就强大一分。
千岁很清楚天衡里面保留了多少报酬,以燕三郎如今的修为和体魄,要全部炼化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时间。
左右无人,她挽起袖子,看着臂上的金钏叹了口气。
钏上的裂痕,仿佛又多了两条。
剩下的时间,不到一年了啊。
与此同时,天柱峰前山。
在长老会上,文庚将颜烈的死因转述给众人。
青云宗众长老早就知道颜烈与端方的杀弟之仇,听完都是唏嘘。刘怜玉恨恨道:“拢沙宗害我山长,此仇日后不报不休!”
旁人纷纷跟腔。
青云山离拢沙界极远,中间还隔着宣国和梁国。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跟拢沙宗从无交集,这仇也不知道从何报起。
凶手端方也是拢沙宗的高层,想来是不会主动走进青云山的。
谢治光却问文庚:“听说客人有两个,除了铁师宁以外还有个少年?”
“我知道。”颜庆懒洋洋道,“他是卫国大商贾,受封清乐伯,但是有爵无衔,没有一官半职。他名下的燕记商会生意做得很大,千渡城就时常有燕记的商队借道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