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饲小龙的阶段,储在木铃铛里的真力暂时还用不上,木铃铛的任务又向来都不容易,几番出生入死。
千岁不说话了。除了燕三郎,谁也接不下木铃铛的任务,包括她也不行。他若不做,她的愿力就没了来源。
“我们想法子赚钱,以后再喂给琉璃灯也能更宽绰。”燕三郎放缓语调,挠了挠猫下巴以示安抚。
白猫眯了眯眼,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拨开他的手,气哼哼地跑了下去。
十几息后,他就听见她在底下喝斥黄大,中气十足:“园子怎又这么脏!再偷懒,我把你皮给剥了!”
燕三郎探头出去,刚好望见她趴在小叶榕边上颐指气使。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整,这几株盆景居然又缓过来了,原本枯萎的叶片虽然掉完,但被蚀出了洞的树干又充盈起来,恢复一点生机。虽说留下焦枯,但今后它们只要重新繁茂起来,这些痕迹反而是沧桑之美。
黄鹤对此也是啧啧称奇不止,但想起燕三郎前日所为,知道这大抵是小主人的功劳,从此对燕三郎也高看一眼。
千岁要的,也是这个效果。想让别人对自己俯首贴耳不难,想赚得别人的尊敬却没那么容易。
敬由佩起。
想到这里,燕三郎望着白猫,轻轻叹了口气。
定居春明城还有许多琐事要办理,比如要到当地署衙去落户,比如要考察春明城的风物人情。
逛了两天下来,燕三郎发现这个城市比起柳沛大上许多倍,但繁华程度却难与云城比肩。好在它商业虽不如云城发达,然而此地的“双美”却是远近闻名。
一美曰美景,春明城面积不如云城,内外却号称有一百零八处胜景,归作泉、石、山、林几个大类,引无数骚人墨客来此揽胜。
二美曰美人,据说春明城盛产佳丽,句遥王廷特地在此办采秀官,进贡给大国的美人也时常献自春明城。燕三郎听说后即留意,果然多见女子明眸皓齿,肤白貌美,兴许是好山好水养人。
白猫趴在书箱边缘,和他一起左顾右盼,这时就哼哼道:“小姐姐们好看不?”
“还行。”
白猫阴阳怪气:“哎哟,你还能分辨美丑?”她一直以为这小子眼瞎心盲!
“能吧。”燕三郎其实心不在焉。
想起前几天的账还没算,白猫更生气了,拿脚掌猛戳他脑袋,只是没伸尖爪。
燕三郎纵容她,一边盘算:“做什么营生来钱快呢?”
他和千岁开销巨大,盘个小店、做点小生意根本满足不了两人的胃口。得干什么买卖,才能一年赚上万两白银?
白猫抖了抖毛发:“杀人放火。”
燕三郎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服气?”千岁嗤笑一声,“想想我们的钱都是什么来路?有几个铜板是你老老实实赚到手?唔,要饭要来的不算哦。”
燕三郎无言以对。
他从何时有钱呢?
从黟城杀掉了黑衣人开始,但凡有大额进账,要么是杀人劫尸,要么是威胁勒索。他也勤勤恳恳在商会里工作数月,若不算马红岳的奖赏,赚来的钱总共也没有几两银子。
千岁说得无错,杀人放火来钱快。可他若是打算在春明城过安生日子,就必须做合法营生,这才能持久。
连千岁都没辙了:“天底下哪有好做的买卖?”
两人往回走,燕三郎心事重重,一路沉默。他取道主街,快要拐出城时,却在街尾不起眼的位置看见一个招牌,上书四个朱红大字:
鸿雁飞书。
这是一幢二层小楼,单门独栋。
他停下脚步,仔细盯着那个楼面,猫儿问:“怎么了?”
“那家店。”燕三郎伸手一指,“听那店名,有些耳熟。”
“哦?”千岁漫不经心,正盘算晚上吃点什么好料的,“没印象啊。”
“在衡西商会,马红岳找我过去问讯时,提过那个情报掮客的出身。”燕三郎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刘一召就来自鸿雁飞书。”
刘一召租住了孙家的小院,结果没等来马红岳,倒把命丢在端方手里,他藏起来的情报最后被燕三郎发现,这也从侧面促成了杨衡西两人的落败。
燕三郎住进那个院子时,刘一召已经死了,他就没有考究过这个人。但现在想来,杨衡西、马红岳都没得过的线索,刘一召居然找到了,可见真有几分本事。
“他是掮客,那么这个组织应该就是专门贩卖情报的。”燕三郎还是头一回见。
在拢沙界,这种组织都在地下活动,是下九流的行当,官方严查不怠,因此根本做不大,绝无可能像春明城的鸿雁飞书这样,在大街上还能建个正经门面。
千岁也被吊起了兴趣:“有意思,去看看。”
燕三郎转身就往那座小楼走去,一边问道:“拢沙界为何严查这种组织?”
“它窥人隐私,为上位者不容。”千岁淡淡道,“你以为上位者的权力来自哪里?”
“署衙和军队?”无论是黟城、云城,燕三郎都见识过这两样的厉害。
“那只是其中之一二,只是表象。”千岁声音里带着笑意,“真正让上位者可以独揽大权的,是垄断。有些事儿只有他们知晓,有些消息只有他们能发布,有些消息……只有他们才能利用。”
“句遥国太小,对民间的掌控力不强,你才能见到这座楼。”她悠悠道,“莫说拢沙宗,随便换个大国,也是要对这种组织围追堵截。因此杨衡西两人才会和百里之外的鸿雁飞书打交道。”
燕三郎也记起自己住在云城时格外需要各类情报,然苦于无处可买,只得道听途说。
按理说,需求催生产业,他在拢沙界却找不到这样的服务,想来千岁所言是真。
踏进小楼,里面装饰得古色古香,但格局简单,大厅不过几丈见方,这在春明城的铺面里算是很小了。大厅两边都是隔间,帷幕低垂,很有些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