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这点出息!”
江易鸿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对张春君说道,“向南真要拿茶叶贿赂你,也不可能只带一盒,起码也得两盒!再说了,我徒弟向南还用得着做这种事?”
说着,他又转头对向南说了一句,“把那件仿青铜器小杯拿出来给他瞧瞧,别看向南是第一次修复青铜器,修复出来的效果照样能闪瞎一群人的狗眼!”
向南(──)
老师,在青铜器修复泰斗面前说这个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我看您老还是悠着点吧。
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向南可不敢说出来,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连忙将背包打开,从里面将装有那件仿青铜器小杯的盒子取了出来,递给了张春君。
张春君才懒得搭理江易鸿,他面无表情地接过盒子,将那件仿青铜器小杯取了出来,一手拿着一只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察看了起来。
这件仿青铜器小杯,和之前完全变了模样斑驳而又均匀的铜绿色布满了整只小杯,繁复精美的纹饰清晰可见,小巧精致的把手上,呈现出似乎是被人摩挲久了才会有的流光般的亮黄色。
整件器物端庄、厚重,在仿青铜器里,也应该算得上是一件精品。
实际上,仿古青铜器的出现是人们出于复古宣传传统礼教之目的,或出于对古代文化的尊重与爱好。仿造先秦青铜器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至宋代,当时金石学兴起,公私以收藏商周青铜器为乐事,宫廷曾根据内府里所收藏的商周青铜礼乐器进行大量仿制,以为郊庙之用。
南宋之后,铜器常被销毁铸币,宋代仿制古器传至今日者为数较少。元成宗时,为了供春秋祭祀,还专门设置了出蜡局,专门仿制古器物。明代的仿造量规模相对则比较大,流传于后世也比较多。
向南修复的这件兽首面纹仿青铜器小杯,就是明代的仿制品。
张春君拿着放大镜看了大半天,这才将手中的这件仿青铜器小杯放回盒子里,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了向南一眼,淡淡地说道“马马虎虎吧。”
向南听了这话,倒没什么反应,江易鸿却不干了。
“马马虎虎?你去找一个从没修复过青铜器的人来,让他也修复一件青铜器试试,看他能不能修复出这种效果来?”
江易鸿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伸出手指点了点张春君,有些愤愤地说道,“你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越不可理喻了!”
“你以为向南是普通人?他可不仅仅是古书画修复专家,还是古陶瓷修复专家。”
张春君不为所动,瞥了一眼向南,又看着江易鸿说道,
“不同类别的文物修复虽然有所不同,但文物修复总归是相通的,就比如青铜器里的粘接、补配、刻花、作色,以及作旧等工艺,和古陶瓷里的一些工艺大差不差,无非是修复工具和修复材料有所不同罢了,向南第一次修复青铜器能达到这种看不出修复痕迹的效果,那是应当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倒是要怀疑他古陶瓷修复专家这个称号的含金量到底有几分了。”
“就这个原因,你就说他修复得马马虎虎?”
江易鸿冷笑一声,抬起手指了指放在盒子里的那件仿青铜小杯,说道,“你总得说出点道道来吧?”
“虽然有瑕疵,但从外表上来看,的确看不出什么来,恐怕江老头也是因为这一点要跟我争执。”
张春君撇了撇嘴,伸手又将仿青铜器小杯拿了起来,继续说道,“向南是第一次做青铜器残片矫形,用的手法应该是捶打矫形法,肉眼看不出来,但用手却能感受出细微的不同来,这说明你在捶打矫形过程中,并没有处理好。”
“另外一个,青铜器的锈色,是有丰富层次感的,但这一块的锈色却色调单一,层次感不强,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补缺的地方。”
张春君指着仿青铜器小杯器身的一处位置,看了向南一眼,又接着说道,“最后一点,就是铜器一般都会有土腥味,但这只铜器上的土腥味已经在作旧时被处理掉了,只能闻得到酸味,说明你用的是化学做锈法来作旧的。”
江易鸿在古陶瓷修复上的造诣冠绝华夏,对青铜器修复上的了解虽然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但绝不可能达到张春君的程度,此刻听张春君一一指出这件仿青铜器小杯修复中的不足,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都忘了合拢了。
向南却是忍不住冷汗直流,当初他在修复完这件仿青铜小杯之后,就感觉有些不满意,但哪里做得不够好,一时间他自己也没办法理出来,此刻张春君一针见血,将这些问题一一指了出来,顿时让他觉得豁然开朗。
在感激的同时,他也不免有些羞惭,怎么可以将一件修复得破绽百出的青铜器拿过来给张春君看呢,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硬着头皮,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位老人,诚恳地说道“谢谢张老师指点,这几个地方,我确实没有做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矫形这一块,无非就多练习练习,熟才能生巧。”
张春君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至于作旧,就更简单了,多了解一些作旧的方法就行了。”
“诶,等一等。”
江易鸿到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听了张春君这番话,他赶紧插嘴道,
“老张,你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还教不教向南修复青铜器了?他现在这水平,怎么说也能达到资深修复师的水准了吧?你再把你那藏得严严实实的绝活儿都传授给向南,他肯定很快就能达到专家级的水平,这只要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是你热血沸腾吧?”
张春君瞟了江易鸿一眼,对向南说道,“其实你自己沉下心来多修复一些青铜器,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专家水准了,说真心话,我还真没资格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