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开始投入到工作之中,向南的注意力全完全集中了起来,哪怕墓道之中由于炭火炉的存在而变得温度奇高,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也依然专注于自己的笔端。
画着画着,他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座汉代古墓中的壁画,几乎完全都是用线条交织勾勒出来的,显得非常特别,是东方绘画中最具经典的线描的具体表现。
而且,这壁画所表现出的东方色彩智慧更是令人惊叹,仅仅通过蓝、绿、红、白、黑这五色,就可以描绘出五彩斑斓的绘画世界。
这对向南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是他在古画当中所没有看到过的新的绘画技巧。
壁画中那种飞扬、灵动的气质以及韵味,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渐渐地,向南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对这幅壁画的临摹创作之中。
“向南,你不用急着临摹……”
葛东河处理完一幅壁画上的病害之后,随口又说开了,刚说了一半,一眼就瞧见向南临摹时的那种投入的状态,立刻将剩下的那半句话生生地给吞回了肚子里。
他震惊地发现,向南尽管是徒手勾勒白描,但丝毫没有生疏顿挫之感,反而显得流畅之极,就好像这幅壁画他临摹过无数次一样,行云流水一般,从它的笔端流淌在了纸张之上。
仅仅只是片刻间,人物的形象就已经勾勒了出来。
他这勾勒图,也不像葛东河之前观看别人的临摹图那样生硬呆板,仅仅是一勾一画之间,这幅壁画的神韵就活生生地从纸张之上透了出来。
“这……”
葛东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临摹师,震惊之余就要喊出声来,所幸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刚喊出一个字来,就立刻醒觉过来,连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大喊出来惊着了正在专心勾勒壁画的向南,让他受惊之下一个不慎毁了这幅勾勒图,那真是罪莫大焉。
只是,他这番动作虽然没有惊动向南,却是将孟祥森、欧阳两个人全都给惊动了。
孟祥森和欧阳两个人身子微微后仰,扭头往向南这边一看,顿时也是一愣,向南居然在临摹壁画?
他们对向南虽然也有些了解,但毕竟隔行如隔山,不如葛东河关注得那么多,再一个,他们还都在刻苦学习的阶段,既没时间也没心思去深入了解一个非壁画修复师的过往。
所以,孟祥森和欧阳两人看到向南此刻居然在临摹壁画,也是心里吃了一惊,这向南不是古书画和古陶瓷修复专家吗?怎么也会临摹壁画?
这也太多才多艺了吧?
心惊之余,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工作,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葛东河的身旁,一起朝向南的那幅勾勒图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了一跳。
孟祥森和欧阳两人虽然都不是壁画临摹师,但作为一名壁画修复师,平日里接触得最多的人,除了同事,就是壁画临摹师了,尽管自己不会临摹,但看得多了,眼光自然也不会差。
到了此刻,他们才发现,原来向南不仅仅是会临摹壁画,而且还临摹得相当出色!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不仅是古书画和古陶瓷修复双料专家,还是个出色的壁画临摹师,这天赋是不是好得太让人嫉妒了?
两个人的心里忍不住都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来。
实际上,何止是他们两个人嫉妒,连他们的老师葛东河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之前他曾听人说向南是天生的文物修复师,他还有些嗤之以鼻。
世上除了长相,哪有什么是天生的?现在他亲眼见到向南临摹壁画,那真是不信也得信了。
否则的话,向南第一次临摹壁画就能做到这般行云流水,又该拿什么来解释?
古画临摹和壁画临摹虽然都叫作临摹,但毕竟不是一个类型的,哪怕换作另外一个古画临摹大师来这里,他也不见得能做得比小萱还要好,更何况跟向南比?
葛东河和孟祥森等人的异常举动,始终没有影响到向南的专注度,却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小萱的注意。
向南刚开始临摹时,小萱就知道了,她比孟祥森和欧阳更了解向南一些,知道向南曾经接笔了大名鼎鼎的国宝《千里江山图》。
能够接笔《千里江山图》,这临摹的水准自然是极为高超的。
因此,小萱看到葛东河和孟祥森等人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不过她也有点好奇,不知道向南第一次临摹壁画,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准。
能把葛东河和孟祥森等人都给震惊住了,不是画得一塌糊涂,就是画得极好,小萱不觉得向南会画得太差,那一定是极好了,可这好在哪里,那得看了才知道。
心里想着,小萱就将手里的修改了一大半的白描稿先放在一旁,然后悄悄走到孟祥森的身后,往向南那边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就忍不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如果她面前有一块镜子的话,那她肯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跟葛东河和孟祥森他们一模一样,都是一脸震惊。
葛东河和孟祥森他们不是壁画修复师,只是震惊于向南徒手勾勒动作流畅,铅笔在白纸上如行云流水,而小萱则是看到了“门道”——
向南那一勾一画之间,尽管看似简单随意,却将整幅壁画的“神”都给勾勒了出来,这是每一个临摹师都孜孜追求的境界。
“太厉害了!”
小萱看着向南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那右手紧握住的笔尖在不停地一勾一勒,就如同在纸上跳起了绚丽的舞蹈一般,她的两只大眼睛里都开始一闪一闪地冒出了星星,
“不行了,我要跟他学壁画临摹!”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到向南歇下来以后,一定要请他做自己的老师。
“他要是不答应……”
小萱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狡黠一笑,“我就哭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