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你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是不是不舒服?”
胡德森在帐篷口一眼就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向南,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等看到向南略显苍白的脸色后,略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跑得比较急。”
向南笑着摆了摆手,此刻他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淡定,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糗事说出来。
“哦,那就好。”
胡德森听向南说话中气十足,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道,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你有办法保护那些壁画上的彩绘,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向南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一会儿马教授和柳教授肯定还要问清楚的。”
胡德森耸了耸肩,又说道,“你也知道,在荆楚这边发现一座壁画古墓是多么稀奇的事情,也许要不了几天时间,很多考古界的大佬都会来,但如果没有相应的保护措施,也只需要几天时间,这些壁画上的彩绘就会损毁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说了几句,就已经走到了那顶帐篷的门口。
帐篷搭建在一片小树林里,尽管有着大树的掩荫,但湿热的气候,依然让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高上三两度。
马教授已经喝光了两瓶矿泉水,但还是觉得口里发干,不仅仅是如此,连带着心里也都有些烦躁不堪,似乎有一股火气闷在胸腔里,想发又发不出去,憋得难受。
他是荆楚博物馆里数一数二的考古专家,哪怕是在整个华夏考古界里,也是有些名声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最看重的已经不是钱财、地位这些身外之物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踏踏实实为祖国做点实事,为华夏的考古做点贡献。
可如今因为自己预判不足,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意外,尽管博物馆方面不可能因为这种难以预料的情况而责难自己,但他自己却没办法原谅自己。
如果这座汉代古墓里的墓室壁画最后还是没能保存住,毁于一旦,那他有生之年必定会在悔恨之中度过。
这样的处境,由不得他不焦心。
“向南,现在情况比较紧急,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马教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文物修复专家,已经完全没有了赞叹的心情,他开口问道,“之前小胡说,你有办法保护彩绘壁画上的彩绘?可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壁画修复师。”
马教授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质疑。
向南也不以为意,他坐得笔直,目光和马教授投来的质疑的眼神对视,一点也不慌张,认真地说道:
“想必马教授也知道,秦始皇兵马俑在出土之前,实际上也是彩绘陶俑,只是因为当时技术条件有限,没能保护好出土的兵马俑上的彩绘,才使得如今大众所看到的兵马俑都是土灰色。”
“但是,随着如今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修复师们的努力以及科技的不断进步,如今他们在彩绘保护技术上,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和长足的发展,如果现在出土一只五彩兵马俑,我相信凭借他们如今的技术,绝对可以将兵马俑身上的彩绘给保护好,并且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够看得到。”
一旁的柳教授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可这跟马教授问的问题,没有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
向南转过头来看了看柳教授,他对这位敢于舍身钻进墓道探查的老人也是充满了敬意,他笑道,
“我曾经在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号坑修复组里,学习了半个多月,已经掌握了彩绘保护技术。”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兵马俑彩绘的保护技术,被用在壁画彩绘保护上。”
马教授双眉紧蹙,缓缓地说道,“你这种方法,真的可行吗?”
“可不可行,要用过了才知道。”
向南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壁画肯定不只是墓室里才有,按照常理,墓道上应该也会有一些,咱们可以使用一小部分进行尝试。”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当然,两位教授也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向上级请示一下,要不要用这种方法。”
马教授和柳教授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决定得了的,当然要先向上级请示一下,但更重要的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壁画上的彩绘终究是保护不了。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着,还不如做点什么,就算做错了,结果也不可能变得更坏。
打定主意以后,马教授顿时又恢复了主持一方的那种气势,他对向南说道:
“向南,等你那边的材料送到之后,你不用顾忌什么,可以马上着手准备,我和柳教授现在就打电话向上级请示,一旦上级同意了,你一刻也不要耽搁,立刻在墓道处试验,如果有效,就开始对所有壁画进行保护。”
向南立刻点头,“好的,马教授。”
“到时候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要怕出错。”
马教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向南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算出了错,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
说完这句话,马教授便和柳教授走出了帐篷,各自找地方打电话请示汇报去了。
等他们两位出去之后,胡德森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向南,有些担忧地问道:
“向南,你真的有把握?”
“没把握,我也从来没试过用兵马俑彩绘保护的办法,来保护墓室壁画,这是第一次。”
向南耸了耸眉头,说道,“但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死马当活马医吧,而且,我之前也打电话问过兵马俑博物馆的副馆长这件事,他也只是说,由于这壁画和兵马俑彩绘都是用矿物颜料调制的,脱落的原因也都是遇空气氧化,所以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没人操作过,效果不可预知,但想来不会变得更坏。”
听了这话,胡德森沉默了半晌,忽然吐出了一句话:
“你本来可以置身事外的。”
这话的意思,向南瞬间就听懂了。
胡德森的意思是,向南是古书画和古陶瓷修复师,不是壁画修复师,现在壁画彩绘氧化剥落,向南不出现还好,现在出来要接手处理,如果修复好了一切好说,可如果最后壁画还是毁了,那向南就得承担责任了。
他看了看胡德森,心里有些感激,笑道:
“有些事,是不能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