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才出少年啊!”
江易鸿看了一眼向南,心中依旧忍不住赞叹出声。
前一段时间,他打电话给办公室的人,让他们从仓库里领来了八件年代不一、造型各异的古陶瓷器物,送到向南这些来。
他的本意,是让向南多多接触一些古陶瓷,通过观摩这些古器物,了解不同年代里,各种古陶瓷的风格特点。
这其中,就包括了瓷胎的材料成分、器物的烧造工艺、纹饰的特点等等多方面的知识。
这些知识,对于古陶瓷器物的修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让修复师更准确地判断待修复古器物的类型,从而为制定修复方案提供决策性的思路。
谁知道,过了没两天,他再次经过公共修复室时,居然发现向南在动手修复这些古陶瓷。
这让他忍不住大跌眼镜!
这傻小子,我让人送这些古陶瓷来,是让你多多接触,多多观摩啊,可没说让你把它们都给修复了啊!
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
还是你理解能力出了错?
吃惊归吃惊,江易鸿毕竟是一个稳得住的人,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外面看了小一会儿,就决定随便向南怎么玩了。
有办公室里的那只青花云龙纹瓶在,还有他本身的古书画修复专家的底子在,向南肯定不会做那种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目前南向所做的一切事情,一切行为,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完全没必要。
江易鸿心里想着事,跟在他身后的向南却是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老师说的话,而显露出好奇之色。
“老师又淘了宝贝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在向南的心里面,古陶瓷只分两类——
一类是完好的古陶瓷,另一类是破损的待修复的古陶瓷。
至于它是价值二千块,还是价值两千万块,在他的眼里没有区别。
来到办公室里以后,江易鸿也没招呼向南,径直朝办公室里间里去了。
向南没有跟进去,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来等着。
过了没一会儿,江易鸿就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走了出来,向南见状,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将盒子接了过来,几步就走到了沙发前,将它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江易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笑道:“你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向南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知道。”
华夏历经五千年历史,早在约公元前8000-2000年(新石器时代)就发明了陶器,之后又研制出了瓷器,种类之多,数不胜数,老师居然让自己猜?
这随便换作哪一个人,都猜不出来啊。
江易鸿显然也是刚想到这一点,他哈哈一笑,不再打哑迷,伸出双手,将红木盒子一边的卡扣打开,然后慢慢将盖子掀开了来。
向南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泛起一股遗憾来:这么漂亮的一件古瓷,居然裂成了七八块,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是一只宋代兔毫建盏,实际上是我从一个朋友的。”
江易鸿笑呵呵地说着,脸上颇有一丝得意之色,但随即便又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我那朋友是国内外知名的收藏大家,这只建盏,是他在一次私人拍卖会上拍来的,当时花了三百多万,可惜,在运回来的途中,出了意外,结果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本来是打算让我来修复的,我就把它给带了回来,给你修复。你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不能让我丢了老脸啊!”
向南听得一脸无语。
老师,这就是你所说的淘来的宝贝?
敢情你是专门从朋友那儿给我找古陶瓷修复啊!
吐槽归吐槽,向南心里面还是很感激江易鸿这位老师的。
如果不是真心为了你好,为了让你能够快一点成长起来,谁会愿意专程到朋友那儿把这么贵重的古董拿来,给学生来练手的?
而且,向南可以肯定,江易鸿肯定说以他自己来修复的名义拿过来的,结果一转手就毫不犹豫第交给了自己。
这得多大的信任,才会愿意将自己一辈子的名声都押在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一旦向南修复失败,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承担责任的不会是向南自己,而是他的老师江易鸿!
想到这里,向南心里满满的感动。
在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估计也只有孙福民和江易鸿才会愿意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吧?
不对,还有一个刘其正。
这老头儿,当初可是为了自己,甚至不顾体面,在湘楚博物馆文保中心的会议室里,当场跟别人拍过桌子,说过狠话的。
想到这里,向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江易鸿鞠了一躬,轻声说道:“老师,谢谢你!”
江易鸿脸上很是欣慰,他摆了摆手,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快看看这只兔毫建盏,有什么困难,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说。”
“好的。”
向南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认真打量起这只碎裂的建盏来。
建盏,产自闽省建窑,是华夏著名的古窑之一,至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其中以曜变盏、鹧鸪盏(油滴盏),兔毫盏为代表。
宋徽宗在《大观茶论》记载:“茶盏贵为黑,玉毫条达者为上“。
在斗茶时,对茶盏的要求首先就是“盏色贵青黑”,“取其焕发茶采色也”。
而建盏胎厚含铁可保茶温,故建盏黑色在宋代时期大兴不是偶然。
基本上,所有的瓷器都能通过手工完成精美的图案斑纹,只有建盏的斑纹是天然形成,无法人为掌控,且每只盏都与众不同,独具特色。
也正是因为其天然丰富而精美的斑纹和釉色,使建盏受到王公贵族、名人雅士的喜爱,被誉为“宋代第一茶器”。
然而,华夏虽然是陶瓷之乡,但时至今日,国内并没有完整的宋代曜变盏,这一点不得不说让人感到遗憾。
向南面前的这只金色兔毫建盏,釉色温润,光华内敛,内外壁在乌黑润泽的底釉上,布满了金黄色毫变斑点纹,宛如夜空中繁星点点,如梦如幻。
江易鸿见向南面色凝重,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修复这只金毫建盏,有没有什么困难?”
向南抬起头来,想了想,似乎欲言又止,紧接着脸上又神色变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江易鸿听了这话一愣,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我怎么感觉心里面忽然有点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