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武威。
永和七年冬,梁军上将张锐率八百锐士下虢亭。此后,五万梁军入驻这座雍凉边境的重镇。
作为梁军伐蜀的先锋,张锐最为重要的目的便是在梁军入蜀的时候牵制凉州的军力。五万梁军便驻守在虢亭。无论是凉州军想要坐收渔利,亦或者是援军入蜀,这五万梁军一直都是绕不开的坎。
张锐的确做得很好,从梁军占下虢亭开始,凉州军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动作。
可这并不是因为梁军的军力。
楚、吴两国在各自的边境之上已经闹出了滔天的声势,可是身为蜀国盟友的朱梓,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主公,此刻吴、楚两国在边境上已经与梁军干了起来,而桓武的主力也深陷在蜀地。此时正是我军东出的好机会啊!”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这凉州一干军头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凉州苦寒,可雍州却是天下有数的富裕之地。桓武获得雍州这十年来,迁徙流民,开垦田地,积累了相当的财富。而这些财富,此时就在镐京城中。
朱梓摇了摇头,他比桓武想象的还要谨慎得多。
“虢亭乃是我军东出的唯一通道。桓子善能守,梁军先下手为强,已经站稳脚跟。我西凉铁骑乃是天下有数的精骑,可是其余兵马,与梁军相比,并无多少优势。要进攻一座有五万梁军把守的军事要塞,我军力有不逮。”
“可是主公,难道我军就要放弃如此大好机会么?
朱梓摇了摇头,面对一众军头的目光,说道:“此时未必是最好的机会。楚、吴声势滔天,可是谁都没有动真格的。桓武还有余力,而杨羡更是没有与之决一死战。我凉州不比吴、楚,力量贫弱,必须等待最好的机会。”
朱梓一番说辞说动了一干军头,他们按奈下了那颗躁动的心。至于他们身为蜀国的盟友,要去援助什么的,这些军头谁都没有想起来。或者说,他们便是想到,也懒得去做。
毕竟,进攻雍州能够得到大笔的财富,而支援蜀军除了当炮灰,其他也赚不了几个钱。
一众军头走后,独有许鹤留了下来。
“主公,我军真的力有不逮么?”
朱梓看向了许鹤,这个曾经与桓武勾勾搭搭的手下,也是凉州的第三号人物。朱梓并没有因此对他冷嘲热讽。朱梓清楚,这种人在凉州军内部并不算少。
“你看出来了?”
“桓武和杨羡是没有尽全力。可桓武是因为中原不安,兵力无法施加向蜀国。若是此刻主公能够率领数万西凉铁骑攻下虢亭,梁军内部怕是会受到极大的冲击。此后,无论我军是攻是守,哪怕是与桓武言和,都将有极大的利益。”
朱梓乃是大宗师,麾下又有数万西凉铁骑,许鹤并不认为他没有信心拿不下虢亭,可是他的态度,实在是让许鹤有些搞不清。
“是的,我有七成把握拿下虢亭。可是之后呢?且不说兵事凶危,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就算我军拿下了虢亭,可我凉州军的家底并不厚,又能够撑多久?”
许鹤面目一一变,朱梓话中之意,到并不像是在担忧桓武,而是另有所指。
可除了桓武,此时凉州周围,还有谁能够让朱梓忧虑呢?
魔族?蛮兽?妖族?土夷?还是魔极宗?
一个个目标在许鹤的心中快速闪过,可是都是似是而非。到了最后,许鹤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心中却是惊闪了一个霹雳。
他忘记了最为重要的一个目标!
杨羡!
许鹤不留痕迹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朱梓。他的主公的面目依旧平静,可是却让许鹤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难道他的主公一直担忧的是杨羡么?
成纪郡。
时值夜晚,秦远正在自己书房中看书,却听得外面一阵响动。他修为不俗,心中正是警惕,却见书房的门缓缓打开。
秦远疑惑,若是刺客,那这家伙也太过胆大了。可若不是,他府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规矩的仆役?
一袭黑色斗篷披盖全身,来人走至近前,灯火显耀之下,秦远终于看清了这个让他有些熟悉的身影的面目。
“风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秦风跪了下来,向秦远磕了一个头。
“父亲,我奉丞相之命,想要问您借三千西凉铁骑。”
“你说什么?”
秦远一下子站了起来,气息有些不顺。凉州军头手下各有兵马,这一点,便是朱梓也管不了。而作为凉州最大的军头,凉州第二号人物。秦远手中掌握有八千西凉铁骑,这可以算是秦氏一族的私兵了。
“你可知道,凉州的兵马,若是没有主公的调令,不可轻动。”
凉州虽然军头林立,可是他们都有共同的主公。朱梓立下了规矩,敢于违背的,都已经不存在了。
秦远并非惧怕,因为就算是朱梓也拿他没有办法。
秦远面色很难看,他看着秦风,没有问杨羡要这三千兵马有什么用,而是问了一句。
“我若是将这三千兵马借给了你,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你可想过,杨羡为何要让你来借这兵马?”
“朱梓会对父亲生出嫌隙,可父亲手握重兵,便是朱梓也轻易动不得。凉州若是生乱,无论是桓武还是丞相,都有机会插手凉州。相比桓武,恐怕朱梓现在更担忧的是丞相。不然,他也不会这几个月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远没有想到的是,秦风不仅没有被杨羡糊弄,反而看得很远。
“既然你看破了杨羡的用心,又为何还要前来借兵?”
“我秦风的主公,必须是有野心,有能力统一这天下之人,可朱梓并不是。父亲,你是我从小敬佩的目标,可是你选主公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我主杨羡以一州之地,力抗桓武。宝成关外一战,更是天下震动。这等英雄,岂是朱梓之辈可比?”
秦风站了起来,拱手一拜。
“父亲,二弟和三弟已经决定和我一起去蜀地,投效主公。他们不敢来见你,本想要一走了之。可是我觉得这样非男儿所为,因此来见你。”
秦远看着秦风的目光,满是激动,可他并没有感同身受,手中的书砸向了秦远。
“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想要跟我分家产,还撺掇烈儿和铁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