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斧眼中光芒大盛,一时也有些吃惊,他踏入小宗师境界已有八年,至少在唐国地界,若论起修为,除了国主李求凰和征南的“霸王”项楚之外,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他沉重的板斧了。
而眼前这年轻的黑骑将领竟能在仓皇间接下他全力的一记重劈!
虽然看他的样子,这一招格挡显得并不轻松,但至少他撑住了,是否意味着他的境界也已不俗?
最起码该有一只脚踏进小宗师的门槛了才是。
原本他想的趁着混乱冲到黑骑将领面前,以一击果决的劈斩杀死对方,或许眼下唐军的溃势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如今看来……
“呵呵,也正好,运粮运粮……老子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呢。”他咧嘴一笑,宣花斧再度交织着划出一道可怕的弧线,向着秦轲的身侧,一左一右地夹击横劈。
秦轲手中的菩萨剑依旧拦在身前,他不用去看,都能从左右两边侵袭而来的风声判断出程双斧的动作,情急之下,他猛地向后一倒,眼见宣花斧的斧刃掠过他的鼻尖,随后他伸直双腿,轻点着马鞍整个人从那低矮的空间横飞出去。
同时他手上的菩萨剑斜斜地往上一挑,随着金属摩擦的铮鸣之声,宣花斧与菩萨剑的剑锋碰撞出点点火星。
落到地面的秦轲一声低喝,立即将气血灌注双腿,猛然跺地之后腾空而起,稳稳地站上了那对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宣花斧的阔面上,紧接着,菩萨剑已经刁钻地从他肘下翻出,剑尖闪烁之间,直刺程双斧的面门。
“好!”程双斧竟是哈哈一笑,双腕发力将宣花斧一抬,掀翻了秦轲之后迅速用右手的斧头截住了菩萨剑的攻势。
秦轲咬了咬牙,随着他胸膛中气血澎湃之间,他向后一个小跳,落到自己战马的马背上,再变刺为斩,一剑斩落,两人双腕俱是一震。
只是这一击过后,程双斧清楚地看见,在菩萨剑的锋芒之下,他右手的那柄宣花斧边缘竟生生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对斧头本是李求凰所赐,他向来视若珍宝,即便王宫里大多觉得他是个粗人,他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细细保养这对宣花斧,打磨、上油,生怕有半分锈蚀。
然而,今日这对宣花斧竟被人斩出了一个缺口?
他惊讶于菩萨剑的锋利,下一刻也暴跳如雷起来,喘着粗气,他举着宣花斧大喊道:“臭小子!胆敢弄坏你爷爷的斧头,我看你是活不了了!”
秦轲嘴角一抽,想着板斧落下的瞬间,暗道:“说得好像我不砍坏你的斧子你就会放过我似的。”
不管是他刚才的那一记劈斩,无不带着十成十的功力,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只怕早已连肉带骨地被劈成残肢了。
只是他没什么机会继续胡思乱想,因为那两把沉重的宣花斧再一次到了眼前。
只是这时,护卫秦轲左右的两名骑兵策马而至,打算从左右夹击程双斧,为秦轲争取机会出手,秦轲却立刻惊叫道:“不要!快闪开!”
其中一人的马刀刚刚挥出一半,竟被程双斧连人带马给砍得倒退了好几步,从那骑兵摔下马的样子来看,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但秦轲没有时间悲伤或者是愤慨,因为就在那名骑兵刚刚死去的时候,他已经纵身一跃,向着另外一名骑兵飞扑了过去。
两把宣花斧虽然沉重,然而在程双斧的手中却轻若无物,只听见凌冽的风声转瞬即至,几乎触及到了墨家骑兵的眼皮。
骑手根本来不及做出动作,手上马刀高举却已经因为斧刃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而吓得闭上了双眼。
随后,他感觉胸口一疼,整个人往一旁横飞了出去。
他侥幸没死。
当他惊喜地睁开眼睛时,秦轲已经飞身上前和程双斧再度战成了一团。
秦轲毫无保留,七进剑的第一进和风和第二进朝露轮番使了出来,威势一剑比一剑大,专攻程双斧的腰腹和双目等薄弱之处。
至于第三进海棠,他不是不想用,而是此时交锋过于激烈,他找寻不到一点构建剑幕,挥洒剑光的机会。
程双斧接下了七进剑的头两进之后,心中也是微微惊叹,如果是换作其他稚嫩一些的小宗师,只怕仓促间都会在这两剑上吃亏。
不过他也通过这两剑,大概明白了秦轲的路数,想着估计不能单纯从力量和境界上对其压制。
冷笑一声,程双斧猛然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前蹄腾空,他居高临下,带着双斧的威势轰然向着秦轲压了过去。
明明只是一双宣花板斧,此时却仿佛重若万钧大山,顷刻倾倒,仅仅自上而下的那股劲风就已让秦轲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秦轲双手握住剑柄,抬剑拦在斧刃之前,碰撞之下声若洪钟,又如惊雷。
秦轲一声闷哼,只觉这股力量震得他双手发麻发颤,而他的战马此时再难承受,悲鸣声中四条马腿尽数断裂,一截断骨竖立着刺破了皮肉,鲜血迸溅。
秦轲跌落之后赶紧顺势在地上翻了个身,站起来时却摇摇晃晃,险些又跪倒下去。
程双斧的身影丝毫未作停留,越过那倒地的战马直向着他横冲上来!
“咣!咣!咣!”连续三次碰撞,秦轲一手持剑柄,一手手掌抵在剑身之上,强行接下宣花斧劈斩的力量。
只是那力量一次强过一次,而他好比铁砧上的顽铁,在连续敲击之后,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晕乎乎的肉饼。
他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没有为了利于在战阵中拼杀方便去用马刀,神兵毕竟是神兵,刚硬程度远超常人所想,明明足以斩断铁甲刀兵的三次劈斩,竟然只是让菩萨剑微微弯折了三次。
程双斧早看出了秦轲手中利剑绝非凡品,但他并不在意。
毕竟剑再好,重要的还是握剑之人,如果给秦轲几年时间,稳稳立足于小宗师境界,或许握着这柄剑还能再发挥出更大效用。
但如今,他哪怕不能立即毁了这把剑,也能以他浑厚的气血将秦轲震成肉泥!
七次劈斩,秦轲一退再退,无知无觉之中,他的手腕已经脱力,虎口也崩裂出了鲜血,红色顺着菩萨剑的剑柄,滴落在枯黄的草叶之上,又被他踩成了一地缤纷。
最后一声犹如雷霆般的震动,将秦轲手腕上的鲜血猛地震成了血花,向着风中四散而开。
第八次劈斩,秦轲再也无法承受,他胸膛中血气翻涌,菩萨剑跟着他破碎的一口气息一直压到了他的肩膀处。
宣花斧顶着菩萨剑的剑面,剑面顶着秦轲的肩膀,一阵剧痛从肩膀骨骼传来,他闷哼一声。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右手手臂会废掉……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丹田气血一股脑地轰然释放!
四肢百脉都被这股强劲的气血冲得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这回内里重伤是免不了了,可受伤事小,总比直接被两把斧头劈成几段在风中凌乱要好得多。
秦轲双目通红,爆喝之中迸发出来的力量终于架开了宣花斧,随着他空中剑花一闪,菩萨剑循着宣花斧退回的轨迹,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矢般猛刺过去!
这一剑,搅动了气流,从秦轲的手臂到剑尖犹如一道无可挑剔的直线。
第四进,穿云!
眼见这一剑刺来,程双斧的眼中出现了震惊,这是他看不懂的剑法,看似平凡无奇,看似简单明了,可他明显能感受到那剑锋上附着了一道决绝而锐利的气流,仿佛劈开云层的雷光。
在那一夜的深林中,高长恭可以顺手拍散这道气流,然而,那是天下少有的高长恭。
高长恭的境界本就已经站在了一个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峰之上,程双斧却只是一个凡人,面对这样一剑,他的胸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惊惧。
两柄宣花斧宽阔的斧面像盾牌一般交织在胸前,那道凌厉的风转瞬即至。
可吹在这精铁斧面上,并没有发出什么惊人的声响。
但程双斧微微垂目,却在宣花斧上看见了一个犹如人小指头那般粗细的口子微小而致命的口子!
程双斧背后无知无觉地起了一身冷汗:要不是爷爷我反应快,这一招非得被捅出个透明窟窿不可。臭小子看着境界最多只是个小宗师,可这一剑,怕是不在我之下了……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好好松口气,菩萨剑再度刺出。
穿云之后,自然就是破雾了。
剑身在空中缓缓旋转,剑锋抖出闪亮的剑花,微微搅动着气流,看着并不迅捷,然而程双斧却感觉自己这回已经避无可避,在他的眼里,刚刚的剑气和现如今逐渐递进的剑尖几乎重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