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龙越,你觉得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充满药味的病房里,老爸躺在床上,对年幼的我问道。
老爸的脸变得消瘦憔悴。
他自出生以来身体就不好,尤其以心脏的毛病最为严重,能活到此时此刻。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然而好景不常,在我出生五年后,医生宣告若不动手术,他就会一命呜呼。
手术的成功率为50%,死活各半。
没错。那一天正是决定命运的手术日。
或许这将成为父子间最后的对话,老爸却依然一派悠哉地问了这种问题。
「很逊。」
「小王八蛋,居然说我替你取的名字很逊?」
他捶了我的脑袋一拳,但是一点也不痛。那当然,被那种细如树枝的手臂敲头,根本不痛不痒。不过我还是捣着头叫了一句「好痛」,我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老爸贼贼地笑了,神情中有点得意。
「听好,你的名字有着很重大的意义,才不只是个老土的名字。」
「……你自己还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土吗?」
「好、好。闭上嘴巴听我说。你知道什么叫standbyme吗?」
年幼的我略为思考后,回答:「史丹佛的亲戚?」
老爸听了笑到岔气,差点没命。
「不是啦!standbyme是留在我身边的意思。」
「牛在我身边?」
「不是牛啦!是待在我附近的意思。怎么样?很罗曼蒂克吧?」
「……我听不懂。」
「哈哈!那倒是。对五岁小孩来说,是太难了一点。」
那当然。拿这种问题问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还不会写的小孩,才是脑袋有问题。
我想老爸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依旧一本正经地继续说:
「听好了,龙越。你名字里的弓字就是这个意思。换句话说,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对别人说出standbyme的男人。」
「对别人说?」
「对,对别人说别人指的是你重视的人,比如妈妈、飞鸟,还有其他你觉得重要的人。我替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对这些人说standbyme的男人。很帅吧?」
「……嗯,还好啦。」
「哈哈哈!我看你是有听没有懂吧?」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老爸哈哈大笑。
「龙越。你要变强。你是我和妈妈的儿子,一定可以变强。变强以后,你要待在重要的人身边保护他们。这是约定。standbyme,这就是我和你——近卫龙越和近卫龙越的约定。」
「……嗯,我懂了。」
其实我完全不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孩提时代的梦想是成为超人力霸王。这或许只是单纯想变强,又或许是因为记挂着老爸这
番话的缘故。
啊……不过,老爸。
说来伤脑筋,我还是不太懂。
你最后留下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何我得学会说这句话?
我突然清醒。
我好像作了一个很古老的梦。
刺眼的光线令我眯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隔着玻璃的天空。
我的身体躺在池畔的长凳上。
「太好了,你醒啦。」
上方传来一个女低音——是桥本。
啊,对了。我为了救溺水的小孩而跳进游泳池里……哇。真不愿想起。好窝囊,居然抱着小女孩昏倒了。我看看手表确认时间,发现自己似乎已昏倒十分钟左右。
「你不要紧吧?龙越。」
「思,我和我死去的老爸见了一面。」
我一面戴上眼镜,一面回答。桥本微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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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你别开这种玩笑。我看到连你都溺水,真的很担心。而且……」
「而且?」
「……没、没有,没什么。忘了吧!」
不知何故,桥本用手指按着嘴唇,满脸通红,不发一语。她该不会趁我昏倒时对我做了什么吧?我的脸上应该没被涂鸦吧?
正当我胡乱摸着脸孔时,刚才那孩子的双亲前来向我道谢。
哇,好难为情。
我是头一次被大人这么郑重地道谢。再说。最后救人的是桥本,其实我也是被救的那一个。
「唉!真丢脸。亏我气势十足地下水救人,结果根本没帮上忙。」
我望着和乐融融地牵着双亲的手逐渐远去的小女孩,喃喃说道。
「没那回事。你已经游到浅滩这里,就算没有我,那孩子也能得救。」
「是吗?」
「嗯,真亏你被女生抱得那么紧还能撑到岸边。」
「……嗯,是啊。」
要是我在那里昏倒,不知会引起多少误会。
高中男生抢救溺水小学女生,流鼻血溺死——这样的头版标题浮现于我的脑海中。就算我正值青春期,这种死法也未免太丢脸了。如果有全球怪异死法排行榜,一定能打进前三名。
「你很了不起耶!被小女孩抱住。鼻血直流还能救人,多伟大啊!」
好厉害,听起来一点也不伟大尤其是被小女孩抱住、鼻血直流这一句最糟糕。要是在大街上讲出来,我看警车或救护车铁定飞驰而来。
「为了小女孩而赌上性命,真的很伟大。」
「……哎,拜托你别用这种招人误会的说法好不好?活像我有恋童癖似的。」
「咦?你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说我没有恋童癖,你干嘛这么惊讶!」
我才惊讶咧!话说在前头,我可没有那种嗜好。
「咦?你不是每天早上都一丝不挂,偷偷观察附近的小学生上学吗?」
「哪有这种事!别说这种骇人听闻的话行不行!」
「唔,那你每晚作梦都说:嘿嘿~飞鸟,一起洗澡、互相擦背吧!这件事呢?」
「这是什么可怕的梦话?我作的梦有多极端啊!」
「可是,飞鸟还哭着找我商量:帮帮我!我哥哥老是改不掉闻我袜子的习惯!……」
「……好,你暂时别和飞鸟见面。我会好好管教她。」
「管教……你要调教她吗?」
「并不是!」
「可是,你不是每星期有三天都硬要她套上加了锁的项圈……」
「没有!我才没有家暴她咧!」
「……呵呵,你在说什么?是你硬要她替你套上项圈吧?」
「为什么是我啊!」「因为你是龙越啊。」
「不要说这种话!是她吧?全都是她讲的吧?」
那个混蛋妹妹……这么想把我塑造成变态吗?我看白石八成也参与其中。这种阴险的手法,很像那女人会用的方式。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知道就好……」
「所以你可以安心地抬头挺胸做人,银发杀手。」
「不要再扯那件事了!」
我大口吸气,过度换气症候群差点发作。为了吐槽而搞到呼吸困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到我这副模样,桥本嗤嗤地笑了起来。
「呵呵,好好玩,我已经很久没有聊得这么开心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