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走,飞灵……”
蓦地,从梦中惊醒。
鸢飞戾大口喘息着,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客栈内。
下了床,天空依然阴霾,楼下的街道也被染上萧瑟的烦闷。
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需要很大的念力才能将心绪压制下去。
飞灵走了,他还剩下什么?
是的!
是信仰!
江山共主的理想,从此成为了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信念。
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顿早饭,鸢飞戾招呼了小二过来,将一枚碎银子拍在桌上“结账!”
小二挠挠头说“这位军爷,昨夜送你过来的那位姑娘已经结过账了,她还说她不喜欢受人恩惠,这次就当换了上次您照顾她的人情!”
鸢飞戾默默收起银子,没再说什么。
他清楚紫宸妃萱的个性,上次自己将喝醉的她送去通联镖局,没想到她还记着。
这时,鸢飞戾听见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而且十分密集,噼噼啪啪的好不热闹。
“小二,今天是什么日子?”鸢飞戾随口问道。
“军爷,您不知道吗?”小二乐呵呵地解释说“今天是大帝姬和帝婿成婚的日子啊!”
“什么?”鸢飞戾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领问道“你再说一遍?”
小二吓坏了,只得解释说“此、此次大帝婿为了刺探军情,不惜以身涉险潜入祁山州城,为了国家社稷忍辱负重,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这不,咱们帝君一高兴,赐下旨意,让他们在龙城关举办大婚,也为边关将士图个吉利,小人没说错呀?”
推开小二,鸢飞戾急冲冲地往外走,正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哎呀,你这人走路怎么……”姒晟轩正要发怒,看清眼前的人后,立刻绽开笑容说道“原来是师弟,我正找你呢,要不是郡主说你在这,我还得满城去寻你!”
想起上次他串通大帝姬一起蒙骗自己,鸢飞戾便没好气地道“你找我做什么?我没你这样的兄弟!”
“师弟!”姒晟轩拉住他道“你听我解释,上次那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是为了你好,现在飞灵姑娘已经走了……”
“她是我妻子!”鸢飞戾寒声道。
姒晟轩只得苦笑道“弟妹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为了给你正名,皇姐特意去求父皇下旨允婚……”
“你住口!”鸢飞戾呵斥道“你要还当我是兄弟,你不妨想想,她逼死我的妻子,我妻子尸骨未寒啊,现在却要我跟她成婚,即杀人,又诛心,她姒妤未免太残忍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姒晟轩四下看了看,情急压低声音道“楚恒君有造反之意,朝廷马上要动手了,要平息此事,非诸侯亲王亲自出面不可,只要你和皇姐大礼一成,说不得今日便会有封君的旨意传达下来,所以你们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那又如何?与我有何干系呀!”鸢飞戾哼道,气冲冲地走了,姒晟轩拉都拉不住。
不过也难怪鸢飞戾反应这么大,毕竟新婚才没多久,亡妻尸骨未寒,换做任何一个有点人情味的人良心都会痛。
“唉!”姒晟轩哀叹一声,也不禁为这位师弟坎坷的情路感到揪心。
刚出门的鸢飞戾迎面就看见欧冶流云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沉得可怕,便知义父定是亲自来抓自己回去成婚的。
他当下转身便走,却被身后的李云惊等人拦住“师弟,你要去哪?”
“与你们无关,别拦着我!”鸢飞戾冷声道,一点都不客气。
“戾儿,你今日若敢拒婚,你我之间再无父子之情!”欧冶流云这番话也说得十分严厉,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噗通”一声,鸢飞戾重重跪在地上,涩声道“义父,为何连你也这般残忍?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你与殿下的婚事,事关朝廷大局,并非儿女私情,你要分得清楚才行!”
说罢,欧冶流云从衣袖中抖出一卷圣旨,凝眉沉声道“现在楚州十万火急,帝君已经下旨册封你为惊邪君,兼正一品军机刺史,节制五州兵马,当此之时,你不得再任性了!”
鸢飞戾跪在那里不说话,脑中再次响起皇甫飞灵死前说的话,在这世界上,我们都身不由己。
欧冶流云也是于心不忍,走过去扶起他道“义父你心里苦,义父心里也苦,但人活着,很多事情不是由我们能决定的!”
鸢飞戾凄凉惨笑,笑得颇有些从容赴死的悲壮。
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龙城关到处张灯结彩,当然最热闹的地方便是七星楼了。
七星楼里里外外不知何时装点得遍布锦色,大红的锦绸从七星楼门口铺开到了院外。
院子里摆满了酒席,文官武将和江湖御士坐得满满当当,红锦的地毯早已铺好,站在两旁的花天蝶和嫣无双撒开漫天的花瓣,花香沁在空气中映衬着一对新人款步走来。
姒妤轻移莲步,唇带春风笑意,浓如墨深的黑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髫,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的宝石细密地镶嵌在金丝之上,轻轻地摇摆中,不时碰到她白皙的脸颊。
那件流光溢彩的嫁衣更是将这女子的美丽衬托得天地失色,让人丝毫移不开视线,长长的裙摆仿佛盛开的牡丹花瓣,将姒妤捧得像是站在花蕊中的仙子。
而走在她身旁的鸢飞戾则是面无表情,尽管穿着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头戴银冠,腰系玉佩,整个人显得极是临风玉树,却总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鸢飞戾不久前曾经历过。
也许在他看来,这场婚礼更像是吊丧,用华丽而盛大且虚情假意的场面来祭奠自己逝去的因缘。
一拜天!
二拜地!
夫妻交拜!
整个仪式都是在新郎麻木不仁的反应中进行着,尽管新娘年长新郎17岁,但没有人说三道四,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而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惊邪剑派和朝廷的联姻,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部署。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