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红灯高挂,欢歌夜宴!
此时的仇良正在因为监军秦氏兄妹的离去而左拥右抱、欢颜畅饮,堂中宾客满座,全都是韩城的达官显贵;而同样是作陪的李冼,却因为背负草率落案又被澄清的昏庸之名而闷闷不乐,同样也是因为一对兄妹,昆仑陆氏兄妹。
仇良看出他心思,当众打趣道:“李铺头,有什么可忧虑的,这天下每日每时辰,都有多少冤假错案被判,你何必在意?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官自会为你开脱的。”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毫不顾及,都不是外人。
李冼抬眼苦笑,因为人微言轻,所以不敢搭话……
见状,仇良端着酒碗,搂着一个衣衫曝露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走近,又道:“再说了,这些个打打杀杀的江湖人,有什么冤不冤的?今天你杀我弟子,明天我杀你门人,都是杀生夺命的狂徒,又不是普通凡俗的百姓,他们死了都是活该,所以本官一直说「凡俗有善恶,江湖无冤案」。既然有人要设计除掉林笑非,一定是有他该死的理由,管什么冤不冤的,江湖人,没有冤死的,只有该死的。”
“是是是,城主说的在理。”
李冼见仇良醉醺醺的,完全没有素日的沉稳谦虚,怎敢反驳,只能点头应诺,举杯相迎。
这时,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说的正是,看来也不需要再跟你啰嗦,反正官场也是江湖。”
满场宾客回首望去,原来是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道银白如月的刀光伴着一个面容清秀冷峻的年轻人忽然映入眼帘……
月色下,高耸的城已经映入眼帘。
一队黑衣人快马加鞭,连夜抵达韩城,本来担心城门已关,要等到明日才能入城,可是没想到,刚到城门楼下便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只见韩城的城墙上挂着两个赤条条的男人,身无片缕,满身全是伤口,皮肤惨白,鲜血从头流到双脚,又从双脚流到城墙上,淌出两条长长的血迹,两人鲜血浸透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摆,鲜血如雨滴般吹落洒下,显然死去不久;而城门楼上的十几个值夜守军也歪七扭八的倒着,看来是死了无疑。
虽是寂静凉夜,可是几人却借助月光看得分明。
“老大,这二人就是仇良和李冼,可是现在……”队伍中,一个身形消瘦的蒙面男子看着手中一副画卷说道。
这时,排头那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接过画卷仔细看了一遍,冷冷地吩咐道:“取下来看看。”
“是”
话语刚落,左右两个男子便纵身跃起,拔剑斩断绳子,将两具尸首取下来,“是剑伤,不过奇了怪了,老大,这二人的尸身冰冷如霜,就像刚刚从冰窖里挖出来的一样。”
“哦?”
为首的男子略微一惊,看了看仇良和李冼的伤口,伸手摸去,果然触之极冷,好似全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霜雪,他思忖片刻说:“看似单纯的剑伤,却隐藏着至阴至寒的内力,这样的功夫,据我所知,名声最望的,都出自扶幽宫,一个是段九麟的惊寒绵掌,一个是他妻子姑红鬼施展的扶世流霜刀!可是这二人都已经先后毙命多年,又是谁在施展这样的绝学?”
身旁,一个属下忽然指着仇良后背上一道两尺来长的恐怖伤口说:“老大,看来他的致命一击,出自这里。”
为首男子低头细看,伤口平滑齐整,里面的鲜血也才慢慢从冰冻中融化,过了片刻说:“是刀法,只是被刻意隐藏,看样子,像是流霜刀。这一刀从右至左,速度极快,且路线笔直,看样子是在他几乎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斩出,差点将他劈成两半。”
几人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具,李冼的尸首。
为首的男子说:“他丧命在眉心的一刀,看似外伤浅薄,实则灵台已碎,好快、好秀气的刀!”
“说的正是,看来也不需要再跟你啰嗦了,反正官场也是江湖。”
陌生的声音刚刚落下,仇良还没从迷醉中回过神来,一记刀光就劈在后背上,刹那间撕心裂肺般的巨痛传遍全身,仿佛后背被人生生撕成两半,全身瞬间瘫软,回神看了一眼,也为时已晚。
那是酒桌不远,拱门石阶下,一张青涩陌生的脸,他面色冷峻,挂着莫名的冷笑。
“啊……”
仇良惨叫一声,视野渐于黑暗,双手在四周乱抓,只撤掉了桌上的红布酒坛,耳边有人反应过来,放声怒喝,“来人啦,有刺客!!!”
满堂宾客一瞬间就被刀光气浪震晕,出声的只有李冼。他一边说,一遍将一坛子酒从头顶浇下,瞬间清醒了许多,连忙从怀中探出一把匕首向后极速退去,同时提起身边的酒坛杯碟就向来人甩去。
空中酒水乱洒,还未落地,一记刀光瞬间劈下,酒水瞬间凝成霜雾雪花,周遭的空气登时冰冷至极,仿如一夜入冬。
李冼心中大惊,全身汗毛直立,连忙抬起匕首,对着那刀光便迎面刺去,刹那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匕首碎成几段,李冼的额头上一道血线已经流出。
他双目圆睁,满脸惊恐,颤抖着说:“为……为何杀我们?”
来人收刀入鞘,淡淡地道:“因为你们说「凡俗有善恶,江湖无冤案」,所以我想让你们试试看,你们的算不算冤案?再则,我初来乍到,尚且需要一份见面礼。”
“林……林笑非派你来的?”说完这句,李冼轰然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而亡。
来人走近两步,低声道:“扶幽宫,段新初,不过想必告诉你,你也听不到了。”
“晚辈段新初,以后有劳前辈指点提携。”
群山深处,昏暗的道观内,段新初单膝跪地,身前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说:“上次你跟薛岳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时机未到,你为何又匆忙而来?还是说,你自己为是的杀了韩城城主,嫁祸给太白剑宗,就觉得天衣无缝,可以在中原混了?”
段新初身子一颤,低头答道:“不敢,只是神盟之约在即,雾鹫峰又不缺人手,晚辈才央求师傅准允我来到中原闯荡,希望能够为前辈分担一点。”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即便晚辈无能,不能为前辈分忧,也绝不会成为负担。”
接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方两寸大小的黑色木盒,递了上去说:“前辈,这是家师让晚辈带给您的。”
黑衣人接过木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笑道:“夏侯翼那老家伙,还是喜欢搞这样的手段,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可以留下,但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你一旦遇险,我的身份,未必能够出面相救。”
“多谢前辈,我明白的。”
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来了这边,自然听我差遣,我现在交给你两件大事,要你去办。”
“请前辈吩咐,新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段新初抱拳说。
黑衣人道:“第一件,韩子非突然消失无踪,海云边又查无行迹,那么他如果还活着,就一定在中原,我要你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第二件,我听说,你曾经跟白诺城交过手,你去中州长安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再则,我料神盟之约后,仁宗皇帝必有作为,我要你顺道去查查周元弼和仁宗皇帝的近况,如有紧急万分之事,我们还是滴云观碰面。”
段新初不敢含糊,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住,“遵命,晚辈明日便动身。”
黑衣人想了想,突然问:“新初,你可知道身在敌营,最可怕的是什么?”
段新初思忖片刻,答道:“只身一人,孤立无援。”
“呵呵,不,不是……”
黑衣人忽然笑了起来。
段新初皱眉说:“请前辈指点!”ωωω.九九九)xs(
黑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郑重地说:“是真真假假,虚实难辨。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怕相处久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到时下不去手,脱不开身……”
他一双深邃冷寂的眸子盯着段新初,“你要记住,如果真有那天,就算你的人抽不开身,你的刀也要做到毫不留情!”
段新初心下一惊,好似被什么猛烈地撞了一下,“是,晚辈记住了,就算我的心是热的,我的刀一样可以做到冷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