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剑宗正殿金霖殿!
正殿之上,当空悬挂着偌大的九州山河图。图中那几处彩旗标记的地方,这几天已经变了又变……
“报,回禀林师兄,流星半月阁一行昨夜已经出了青州,按照他们的脚程,三日内便可进入太白地界!”一个白衣弟子飞奔进来,将最新的消息报与林笑非。
林笑非点点头,只问“李道秋呢?是否已经与他们汇合?”
那弟子摇头答道“没有,目前他们一行仍旧以黄易君和焦红夜为主,按您的吩咐,华长老已加派人手,若李道秋一旦露面,会第一时间送信回来。”
林笑非抬手一挥,山河图上那一面小黄旗已插在了中州地界,他再问“其他几路呢?”
“大空寺三位高僧和离忘川苏掌门一行,两天前已经在青州骑云峡汇合,他们一同登上了神盟古道,参观了滴云观之后便向我太白赶来。但是不知为何,滴云观之后,他们的脚程突然慢了许多,按此速度,恐怕要在大会前一夜才能抵达。相比之下,昆仑和暗影楼的脚程是最快的,昨日黄昏就已经进入了中州地界,不过发信之时双方尚未碰面,但是按照双方的行程路线,想必此时已经汇合于飞仙关附近,他们这一队,最快明晚就可以抵达!”
林笑非思索片刻,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命飞云堂撤回大空寺和离忘川一队,不必再探,全部人手转移到昆仑和暗影楼上,消息变成两个时辰一报。”
“是,弟子这就下去!”
“等等……”林笑非皱眉思索片刻,又吩咐道“除了李道秋和昆仑、暗影楼一行,让飞云堂的暗子最近也留意一个人的行踪。”
“是,师兄,请问是何人?”
“原暗影楼天杀堂第一高手,墨花剑的传人——齐鱼侯!”
“呼哧呼哧……”
魑魅魍魉大多藏于阴沟暗渠之中,方能行阴谋诡谲之事,此时残舌断臂的柳明旗正像一只卑劣的小鬼,趁夜躲在雄关之下的密林里张扬舞爪。
“闭嘴吧!”齐鱼侯早已听得不耐烦,头也不回,一双冷利如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山崖高处的飞仙关上,灯火通明处,两只队伍正在汇合。正是昆仑与暗影楼一行,那个让柳明旗恨得咬牙切齿的呼哧喝刹就在其中,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哼哼,别看他们今日闹的欢,过不了几日,便让他们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说罢,头也不回便退入深谷密林。柳明旗冷笑着点点头,“呸”了一声也悄悄跟上。
飞仙关上,灯火通明,帐篷林立。
“呼哧喝刹掌门,久仰大名!”丁冕抬手抱拳,身侧顾惜颜的余光却盯着呼哧喝刹身后的屠狂南。
丁冕继续说道“风闻掌门身怀绝技,竟然是传说中失传多年的泥犂鬼剑!家师在世时,就对这门剑法赞誉有加,可惜临终前也未能一睹真容,抱憾终身,没想到在下竟有这等福缘,看来今次神盟之约,呼哧掌门会技惊四座了!”
此时的呼哧喝刹没有遮蔽形容,已露出本来面貌,他淡然一笑,拱手回礼,拖着沙哑怪异的嗓音说道“少侠过谦,江湖之中能人辈出,这小小伎俩算不得什么;此行太白,已如我信中所说,必会拼尽全力助昆仑拿下魁首。”
“哈哈,好!”,丁冕大笑两声,抬手引路,“阁下这边请,本派掌门早已等候多时。”
呼哧喝刹点点头,跟了上去,临走时偏头吩咐道“屠老弟,你留下来安排一下门中琐事!”
说罢,两人便进了一座偌大的帐篷之中。
待众人识趣地散尽,顾惜颜才走近两步,对屠狂南说“我们见过,我记得你叫屠狂南。”
此时的屠狂南早已没了当年的朝气爽朗,一双眼睛仿佛充满了死寂和怨恨,他只是愣愣地轻轻点头,“是的,当初在天墓山下。”
顾惜颜又低头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鹿皮宝刀,追问道“刀在你这,他人呢?”还没等屠狂南开口,顾惜颜突然加了一句,“别跟我撒谎,我去过留园、灞桥,也去过未央宫和宗灵殿,告诉我,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屠狂南登时一惊,突然瞪大了双眼,盯着她许久才说“秦夜没有去赴约,那一夜庄主被他们围攻,秦夜、秦烟罗和秦匡三人,还有司神雨、申血衣和仁宗狗皇帝的十二个贴身护卫,庄主势单力孤……我被呼哧喝刹掌门救走了,所以庄主现在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这个连暗影楼也查不出来,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练功和等待报仇!”
“果然被围攻了!”顾惜颜眉间微蹙,心已凉了半截,少许又深吸一口气,再问道“可曾有太宗十剑士出手?”
屠狂南摇摇头,“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屠狂南盯着顾惜颜的双眼,问“诉我直言,顾小姐,你是想救庄主,还是想害他?!”
顾惜颜心中一紧,片刻便掩去柔情,冷冷地说“本姑娘若想杀他,他早就死在昆仑了。”
屠狂南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我没看见太宗十剑士,不过我从呼哧喝刹掌门那里听到一个秘密,那就是狗皇帝让他的贴身护卫修炼了十绝剑阵,时日不短,据说已经小有所成,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小姐而言,是否有用?”
显然,这个消息很是惊人,顾惜颜也愣了片刻,才说“有用,而且用处很大,只是现在我们的重心不在这儿;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据我查到的消息,白诺城应该还活着,他就被关在某个地方,只是我还没查到具体在哪!”
“真的?!”
“嗯。”顾惜颜点点头,又安抚道“不过你暂时不要去查了,我行事比你更方便,如果哪天查到了,我会找人通知你。你现在能做的,只有练功,报仇的事急不得。”
屠狂南深吸一口气,才点点头,因为他经历过未央宫之战,真正体会过什么叫有心无力,“顾小姐,如果您哪天查到了我家庄主的消息,请你务必通知我,屠狂南虽然武学修为不济,但是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好”,顾惜颜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道“对了,那一夜除了司神雨之外,你可还见过其他用剑的女高手没有?若我的情报无误,当晚应该还有一个女高手,而且并不是仁宗皇帝的人。”
“用剑的女高手?”屠狂南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或许有,但是当晚混战较多,根本来不及看,即便有,或许可能是对方轻功太高,未能察觉,也未可知。”
顾惜颜暗自叹一口气,“无妨,你只管练功,若是我有任何信息,自然会知会你。同样的,如果暗影楼那边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一言九鼎!”
“既然阁下有此顾虑,看来掌门与大空寺别有渊源?”帐篷里,古南海与丁冕对视一眼,抚摸着长长的胡须说道。
呼哧喝刹点点头,说“晚辈不敢隐瞒,我少年时曾拜师于大空寺,如今虽说一去数年、物是人非,但是毕竟旧恩犹在,实在不忍刀兵相见,所以晚辈这个不情之请,还是前辈见谅。”
“这倒无妨”,古南海摆了摆手,说道“大空寺已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出手争夺盟主之位和天道令,所以呼哧掌门可以放心,你们不会在擂台上相遇,即便有,我昆仑也会派人应战。至于阁下说的与林笑非未尽之战,君子成人之美,自然成全。”
呼哧喝刹站起身来,躬身见礼,“多谢前辈!”
江风烛火,歌声还在继续,叶朗雪却依旧站在船台上,眺望远方,任江风鼓动衣袖,他仍旧一动不动。
“这就是他当年去太白的路吗?”
一别数年的姐妹早已叙旧大半夜,即便是在渡明渊多么严厉的傅青画,回到这里,也只是含羞焦作的弯弯。
“确实是个俊郎又体贴的人呢!”秦且歌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又推了她一把,才将她推上甲板。
红灯映照下,弯弯平添了几分娇美,她咬着嘴唇,鼓起莫大的勇气,小心翼翼的走近,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叶朗雪的肩头,“多谢掌门,若不然,也不知何时才能与秦姐姐见面。”
耳边香气如兰,叶朗雪眉间微蹙,仍旧看着远方问道“弯弯,我记得你说过,他在这里有一间独有的雅阁?”
弯弯点点头,以为叶朗雪想住,不由得面露难色,“是的,不过……白大哥不在的时候,秦姐姐都是锁起来的,连打扫也是她亲自动手。”
叶朗雪突然沉默了下来,仿佛瞬间顿悟“明白了,这就是你心中的指天峰吧!”
看别人成双成对的时候,最是思念悠长的时候,秦且歌已转入风雨情楼,不自主的哼唱起了那曲《燃情》
说什么门当户对定良缘,
满口的青梅竹马月老牵。
不过是含金戴玉贵公子,
怎牵的纵马跃涧女裙边。
苦雨凄风,再挡不住痴心如癫。
蜚语流言,如何此情只增不减?
你若知我心,我愿燃我情,
从此后,这世间,
我只有你痴,你独得我怜!
任它披风饮雨也不疲倦,
笑她束发单骥独过千山。
谢天意怜人惜缘做美眷,
恨无常嫉爱妒情断红线。
奋不顾身,哪怕万水千山阻断。
情烈似火,焚尽世间所有牵绊。
你若知我心,我愿燃我情,
从此后,这世间,
我只有你痴,你独得我怜!
哪怕黄泉干枯、九霄云断,
任他天崩地裂、沧海桑田。
纵然白骨成灰,便是魂飞魄散,
不过是奈何桥上,你我从头再见!
无非是勾栏糟粕颜色贱,
逃不过贪生惧死肝胆孱。
哪来的知书明理豪杰气,
怎消受无瑕美玉痴心恋。
云泥有别,奈何有情花有情翩。
宿命无常,偏叫金玉情深缘浅!
长相思,长相泣,
长思细谷芦花飞,长泣眉庄血已干!
恨愚昧,悔多情,
愚昧不辨真假身,多情又被仇心燃!
勾栏糟粕性不堪,旧情未尝新愁欠。
非有来世从头改,敢有一语对君言?
哪怕不周山轰、乾坤逆乱,
任他孟婆水暖、轮回召唤。
纵然三生石毁,便是忘川水干,
不过是弃剑执笔,我再画出你的脸!
“这是何人所做?”听见曲子,叶朗雪回过头来,满目惊疑得问。
弯弯快速跑进去,片刻后又折返,此时曲音已断,“掌门,这是白大哥做的,那次过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看来她说对了。”沉默些许,叶朗雪自言自语地说。
弯弯不禁疑惑,“掌门,谁说对了?”
叶朗雪摇了摇头,“没什么,弯弯,风雨情楼这里是江湖的边缘,如果你希望它永远不要被扯进泥潭,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便跳下大船,踩着江水飞速远去,此时他身轻如絮,却心头如堵,“旧情未尝新愁欠……司神雨,你又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