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红起身,端来骆蹄羹放在两人中间,此物是圣人与陈贵妃在华清宫沐浴后同食之物,传出宫外后又被李月堂加入了府上的百尾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在高朋宴饮中骆蹄羹俨然不可或缺。
陈国忠没动,易景焕也没动,只有一丈红端起碗一勺勺吃着。
“何意?”陈国忠平静下来,“细说。”
“李月堂如今紧盯着大人,无非就是怀疑刺客为大人指使,可是如果刺客被其人追索,押进大牢,亲口供出主使,大人嫌疑尽释,毕竟同朝为官,邀其饮酒相庆,把臂谈欢,也是理所应当。”
陈国忠眼睛眯成一线,满脸肥肉夹住的小眼里蛇似的精光游动。
“你的意思是,找人出去顶包?”
“大人此言差矣。”易景焕拱手做了一揖,“分明是刺客真的被抓住了,否则李相国怎么会信。”
“哼哼哼。”
陈国忠用鼻音冷笑:“你的计划是刺客被捕后,我再做宴邀请李月堂,在席间动手对吧?”
“没错。”
“缪计!”陈国忠嗤之以鼻。
“到时就算能杀死李月堂,设宴的我又如何能脱开干系,圣人惜我,姐姐怜我,或许大事化小,但相国之位,狼多肉少,韦杜两家借此攻讦,朝堂卿相衮衮诸公,苦我陈家久矣,又何能让我如愿?”
“我做不了相国,又如何与康轧荦山里应外合,共分天下?”陈国忠喝问!
原来你也知道长安苦陈氏久矣,如今牢骚,何故当初不收拢人心。
易景焕心里讥讽,嘴中劝道。
“大人莫急,我等自然有办法洗去大人嫌疑。”
陈国忠端起骆蹄羹喝了一口,闻言看向他,吹着汤水说道。
“是何法子,说来听听。”
“最笨的法子。劳大人受累,事后在府上躺几天。”
易景焕一边说着,跪着后退些距离,长揖不起。
陈国忠一时没说话,惬意的喝着骆蹄羹,脑中却在急转。
最笨的法子,无非就是无差别的刺杀,设宴的人与赴宴的人皆都逃不过,一死一伤,谁都没嫌疑。
他抚摸着自己大腿上的绸子,咕咚咕咚将仰起头将骆蹄羹饮尽,黄色的汁水顺着嘴角滴在紫色翻领上。
“好,就这么做!”
放下碗的陈国忠神色飞扬,问道。
“谁来顶包?”
话甫问出,场中一下子没了声息,陈国忠左瞧瞧右瞧瞧,一丈红喝着羹眼都未抬,易景焕笑了笑。
“自然是在下。”
陈国忠视线向一丈红移过去。
“康轧荦山信中说美人有一手袖中舞剑的绝技,想来惊人的很,才有把握一人解决李月堂诸多护卫。”
一丈红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怀疑,放下瓷碗。
“我只能算是奇兵,大人来时可曾看见楼下的昆仑奴?”
陈国忠略略回忆,想起来时木桥边那个跪着都如巨石的黑影。
“此人名黑罗汉,一身横练,力若龙象,刀劈不入,就算李月堂身边护卫一身重甲陌刀,也不过其人几合之敌。”
“况且还有我呢,大人。”易景焕在旁边插话。
“你?”陈国忠看向他。
“你不是要进大狱么?大理寺的酷刑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我保不住你。”
易景焕面容自信,嘴角一勾。
“大人邀到李月堂之后,我这刺客自然就没作用了,到时大人无需动手,只需向我递个消息,这长安大狱,还困不住某家。”
话里有压不住的豪气,陈国忠抚掌而笑,倒是旁边的一丈红把头偏向一边。
“易郎有英雄气。”陈国忠赞叹。
“那此事就此谈定?”易景焕问。
“按这么办罢。”
陈国忠无异议,一丈红起身备酒,却看见陈国忠思虑之间,又突然皱眉。
“还有一点。”
易景焕与一丈红都望过来。
“你们在城中可还有人手?”
易景焕看了看一丈红,扭头回答道。
“有是有些,光明神自打谋定大计以来,时常往长安中送些人手,不过都是些探子,身手不中事,我们也未联系。”
“那就联系他们,告诉他们有差事了。”
易景焕皱皱眉。
“大人有何吩咐?”
“让他们去杀一个人,侍御史,陈国忠!”
易景焕与一丈红皆是一惊,脑中一时间没转过来,掠过一个荒诞想法。
难不成身前两人身前这膘肥体壮的肥白男人,不是陈国忠?
陈国忠裂齿一笑,扫过两人,白腻的面膛阴气森森。
“李月堂那老匹夫不是那么好骗过的,你们不必跟那群人多说什么,只说竭力杀掉我,越真越好,既然他们对康轧荦山一腔忠心,那就做第一批流血的吧。”
陈国忠少时放荡无形,嗜酒好赌,亲族鄙视,现在身居高位,底层无赖的狠辣与肉食者的阴毒容在一起,杀伐果断一点也不逊于沙场将军,话语间敲棋一般,将探子们的生死安排的明明白白。
既能更好的洗清自己身上嫌疑,也能趁机斩去一部分康轧荦山的羽翼,眉目捭阖,白胖的脸上隐露枭雄本色。
易景焕终于回神,眯起眼睛想了想。
他想拒绝,毕竟李月堂一死,这长安里也就只有圣人能够镇住陈国忠,若是他真想卸磨杀驴,又知根知底,实在难以对付,到那时,久居长安的探子说不定能是条后路。
但李月堂确实如其所说。
片刻后易景焕作揖躬身,垂下自己的眼,恭维道。
“大人上谋。”
陈国忠哈哈大笑,坐起来拍拍易景焕的肩膀。
“易郎也是奇谋,康将军慧眼,寻得你这爱将,只是辛苦你在大理寺中多受几日。”
“不碍事。”
易景焕嘴上应着,心中却开始怀疑陈国忠会不会从中使力,想了想才放下心来,陈国忠还需要他逃狱来除掉李月堂。
“那就将这件泼天的功劳交给那位韩令牧吧,毕竟是李月堂一系的人,由他亲手捉拿刺客归案,李月堂也会多信几分,你在他面前露些马脚。”陈国忠随口安排。
“自然听大人的。”
一切谈罢,骆蹄羹也凉了,陈国忠手扶住地板,眼里似乎又有几分醉意返上来。
“今晚吃了好些酒,我也有些撑不住了,易郎还有别事?”
——
哈哈哈蓝白大佬的章推,地下城玩家的作者,首订过万,爆我不知道多少条街,可惜我没文化,只能来一句牛逼。
十分感谢了,又回了一波血,成绩在那摆着,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