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柔离开房间,胥子关打量一下周围,极雅静的房间,竹床上是素枕墨被,笼着三面白纱,窗外竹枝轻摆。
小丫头先送上来一盒点心,绿的白的红的糕点,围着一块粗粮饼,胥子关就着茶吃到最中心的粗粮饼,裴柔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木盘摆在桌上,她掀开罩在上面的食盒。
只有一碗雕胡饭。
雕胡米是种极为细长的米,约莫指肚长,裴柔拈着勺子送到嘴边吹着。
“‘跪上雕胡饭,月光明素盘’。公子,你可曾听闻青莲居士夜宿于五松山下田家,经女子献食后作诗,咏的便是这雕胡饭,来,我喂公子。”
雕胡饭自然不是裴柔亲自做的,她顶多往膳房走了一遭,胥子关大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裴柔贴了上来。
肩膀连胸口一片肉光,白晃晃的好似一把剑,斩的人心肝俱颤,胥子关一压心绪,握住裴柔的手。
裴柔眉眼抬起,眼见胥子关握着勺子大口吃尽,眼角跃上一抹邪气。
“怎能一人独享,我也喂娘子。”
裴柔便要还迎,却不想胥子关一把揽住她的腰,铁箍一般勒紧,小丫头知趣的给他们关上门退了出去。
“娘子身上可真好闻。”胥子关贴在裴柔的耳边说。
裴柔气喘吁吁的撤身,终于抽空说话,拍开胥子关的手。
“郎君好生心急。”她从胥子关身上站起来,用手绢拂风,“是香师调的龙瑞脑啦。”
“就是最近那个从宫中传出来的?怪不得,好特别的香气。”胥子关笑笑,“好歹我也是卖香的。”
“你卖香?”裴柔前倾在胥子关身上乱嗅,“不像啊。”
胥子关的手自然而然的搭上裴柔的腰臀。
“倒卖。”
裴柔白了胥子关一眼,扭开他的手掌,咯咯咯笑如银铃,躲进竹床的白纱里。
胥子关坐在原地没动,大口吃着雕胡饭。
“娘子可知道最近长安里什么香销路最好?”
裴柔手指绕着头发,脚从鞋子里退出,双腿并拢,斜支在地板上。
“还是那老几样呗,不过府里最近新进了一大批没药,老爷买的,大概又要建什么香楼,你若是手中有,大可卖给老爷。”
终于到正事了,胥子关笑津津的站起来,慢慢的向床边走过去。
裴柔将披巾拉在胸前,一脸柔弱,裙子反而夹在两腿之间。
“郎君可要恪礼守……啊!”
胥子关扑到裴柔身上,双手压住裴柔的手腕,两人呼吸相闻,胥子关盯着她的眼睛。
“娘子可一定要帮我,这批香从哪位爷手里买的,经了哪位爷的手,又由谁看管,某家这一身皮囊,可就挂在娘子身上了。”
裴柔胸口起伏,头发黏在嘴边,吐出阵阵香风。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这些,只知道那批没药存在十字街西之北。”
胥子关微微一笑。
“好娘子!”他勾起裴柔的下巴。
靠墙的一侧上挂着一卷白纸,胥子关打眼一看,一副春图配一首诗。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
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信是将军多便益,起来却是五更钟。①
裴柔已经开始拽他的襕带,胥子关俯身下去压住她,手绕过她的后颈。
重重一握!
裴柔应声昏厥,缠在腰间的手垂了下去,胥子关托着她的脖颈放在枕头上。
抬眼又看见那一卷画纸。
“这东西明摆在这,还真是牌坊都不要了。”
至于那上面画着的一男一女,对胥子关属实没什么冲击力,阈值这东西是会提高的,最开始看纯爱就爆炸,到后来不是牛头人兴奋不起来,胥子关没得病之前好歹阔过,这些东西挠不到他的痒处。
他站起来整整衣袍,走到门边将门反锁。
十字街西之北,离这里可不近,他必须在裴柔醒之前赶回来。
推开窗准备离开的时候,胥子关突然回望一眼,又回到床边,把裴柔头饰中最显眼的玛瑙华胜取了下来。
这才“呼啦”一声翻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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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西之北,偏僻大院。
大门闩紧。
胥子关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脚下的泥路。
此地地处偏僻,自然不会有石板铺路,在他站的位置,泥路上有着深深的车辙。
看形状看距离,是宽距的两辕辎车,胥子关蹲下身,从车辙里挖出一块发黄发乌、好似石块的树脂。
他拿到鼻边嗅了嗅,又掰开,用断面在舌尖上抹过。
“呸!”
胥子关拍拍手掌站起来,望着前面的大院。
味辛,微苦,有特异香气,是没药没错,应该就算是这了。
但他接着又走到车辙旁,手指在车辙里抹过。
里面的凹痕已经平了,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但压的很实。
没药作为树脂的一种,比重实在不算大,这一辆辆规格最大的双辕辎车,每一辆到底要装多少没药,才能压出这样的车辙?
恐怕得堆到天上吧。
胥子关上前去敲门。
敲足四声后,门闩才被人从里面拉开,胥子关看见开门者的装束,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陈府家丁,一身兵甲!
“找谁?”
家丁冷漠的顶在门前,一身杀气,冷冷的审视着胥子关。
胥子关面上无异,取出那串玛瑙华胜,在家丁的面前晃了晃,碧绿玛瑙幽暗深邃,银质的流苏熠熠闪光,只要见过裴柔估计就会有印象。
“能看出来吧?”
家丁皱皱眉,问道。
“夫人派来的?”
“哎~,对喽。”
“什么事?”家丁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胥子关好整以暇的收好华胜,拍拍袖子,摆足受宠的派头,语气目空一切。
“资善尼寺来了一位香师暂住,夫人请他调试新香,缺一味没药,夫人说老爷新进了一批没药,大概是长安品质最好,便给了我华胜让我来取。”
资善尼寺?夫人今日确实是去了资善尼寺,家丁视线在胥子关身上转了转,又问。
“怎么没见过你?”
胥子关嘲讽的笑了一声。
“你我所司不同,我可是负责夫人起居出行,你呢,你就是看家护院的,上哪见我?”
家丁并没有生气,犹豫了一会,让开了门。
“没药放在最里面的货房,别乱跑,拿了就走!”
接着他又向一边招呼。
“阿大,你给他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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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①春宵十咏,还有另外九首,这首尺度比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