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地以南两英里之外的一处缓坡上,一个身着半身锁甲的年轻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遮眉眺望着北方。
正午炽热的阳光让他的皮肤感到阵阵灼热,贴身的亚麻布内衬早已淅出一层薄汗,借着微风的吹拂,男子扯了扯领口,试图让凉风灌进闷热的身躯。
男子顺着商道向北望去,道路两旁那些月余前战争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火油灼烧后留在石块上的黑斑与其他灰白色的石块形成鲜明对比,被烈火焚烧后的灌木丛和杂草好似一块块铺在地上的熊皮大氅。
月余前,威尔斯军团的士兵和伦巴第北地伯爵瓦德。伯雷的私兵在这条狭窄的山谷里展开了数次激烈的交锋。由于威尔斯军团手握大杀器,让伦巴第士兵吃尽了苦头,一度让这条数英里长的通道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今,北线的战事早已结束,这条勃艮第南部边境通往伦巴第北部的狭长通道不再如往日那般无人问津,穿行艰难。
自打威尔斯军团主战力量悉数前往伦巴第开始,亚特便给政务府下达了命令,要求其下辖的营造部调派部分人通湖泊地至磐石堡之间的这条道路。
作为今后连接威尔斯省与伦巴第的交通要道,亚特提了几点要求。
首先,商道必须按照山谷木堡通往湖泊地的那条道路标准建造,不得降低要求。除了路面必须加宽至可容两架四轮马车通过外,地基必须用碎石铺就,以加强路面的承载力。此外,道路两侧多高山溪流,路基边缘必须开掘排水沟,以免雨季爆发山洪冲毁路面。
其次,道路两边每隔五英里设置一座驿站,由山谷守备军团里的三名农兵负责驻守。驿站除了可供来往行人商贩歇脚饮食外,还能兼作哨卡,稳定沿途治安,震慑山匪。
最后,沿着商道两侧挑选部分适合开垦和居住的平地,将部分领民安置在这些地方,逐步形成村落。
在库伯等一众政务府高官的领导调度下,营造部修建商道的效率提高了不少。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道路两旁的杂草和灌木丛早已被清理出来,原本只能容纳几人通过的羊肠小道现在勉强能通过一架四轮马车。
此时秋收基本结束,威尔斯省的大量领民得以从土地上腾出手来,加入到修建商道的工程上来。
从威尔斯省各城镇村堡随处可见的政务府招工告示可以知道,此次修建商道的工程需要招募大量能下地劳作的领民,不论男女老少,按照劳动力的年纪和能力发给相应的薪酬。
消息散开后,大量领民涌向报名点,只为了能获得一个名额。要知道,政务府修建商道并未以劳役的形式要求领民们无偿劳动,而是采取雇佣劳工的方式,这样一来,能给闲赋在家的领民们提供一份待遇还不错的活计,额外增加一部分收入。
最终,经过几天的挑选,政务府共计征得一千两百余劳工。此外,从伦巴第押解回威尔斯省的俘虏也被安排进了这次规模浩大的工程中。
与领民们不同的是,这些俘虏除了每日提供的一顿饱饭,没有任何的酬劳。此外,这些有些战力的家伙在劳作时身披枷锁,并有专人负责看管。若是有表现良好的,政务府会考虑恢复俘虏的自由,让他们成为威尔斯省的自由领民。相反,那些企图暗中破坏和逃跑的俘虏则会在被抓到后遭受一顿非人的折磨,然后关进单独的小木屋,禁绝饮食三天三夜,然后再送回工地继续劳作。
起初,有几个激灵的伦巴第士兵试图逃跑,但浓密的森林和灌木丛让他们刚跑出几里地便被农兵给抓了回来。其中一个倒霉的家伙踩到了猎人设置在山里的陷阱,小腿被活生生夹断。
这几个倒霉的家伙被农兵们抓回去之后扔在乱石堆中呆了三天三夜,作为对其余俘虏的警告。那断腿的伦巴第士兵没挨到第二天早晨便一命呜呼,尸体被直接埋在了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家伙在第三天早晨因为饥饿与寒冷蜷缩成一团,没能熬过最后一天。
此后,再也没有俘虏胆敢逃出这片山谷,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山谷里战战兢兢地活着……
身着全身锁甲的年轻男子看着这条变化巨大的山谷通道和往来穿梭的人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通过磐石堡以后,这条刚开辟出来的通道上随处可见握着农具和提着木框来回奔走的领民。他们往往几人一组,分工明确。女人负责砍伐道路两旁的枯枝杂草。有些力气但上了年纪的男子则负责填平路面凹陷的深坑,并举起铁锤夯实地面。年纪不大的孩童则在中年女人的带领下四处搜集碎石和木头……
沿途四处搭建着简易的窝棚,外面放着生火做饭用的炊具和炉灶。由于天气开始变得寒冷,窝棚上面盖着厚厚的杂草,透风的缝隙也用苔藓和树叶塞住。
当一行人走在道路中间时,领民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对这些身份尊贵的大人老爷们躬身行礼,以示敬意。
年轻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感觉浑身难受,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忘却了所有疲惫。
“……菲尼克斯大人!”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年轻男子的思绪。
“什么事”
菲尼克斯勒转马头,扭头向后看去,来人正是手下的一名旗队长。
“高尔文老爷让我来问问你,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菲尼克斯遮眉看了看快要升到头顶的太阳,对旗队长说道:“出发!”随即轻踢马腹朝缓坡下走去。
身旁的旗队长紧跟其后,朝山脚下那支正在歇息的队伍走去……
“……父亲,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威尔斯省了,到这里就算是回家了。”
骑在马背上的菲尼克斯一脸轻松的模样,语气中略带一丝兴奋。
但同样坐在马背的上高尔文老爷却神情严肃,没有丝毫放松。与菲尼克斯不同,当他们离勃艮第侯国的边境越来越近时,高尔文反倒觉得身上的负担变得愈加繁重。
这份负担来自作为勃艮第侯国国君弗兰德的叔父这个身份,也来自与弗兰德一样的奥托家族血脉。
虽然沉浮商海和宫廷朝政多年,但高尔文大人始终无法做好这位年轻有为的国君突然离去的准备。每离勃艮第更近一步,压在他心头的负担便会加重一分。
但好在他们将弗兰德活着送回了勃艮第,这样一来,弗兰德的身体和灵魂也算回到了故土。
看着高尔文大人没有答话,菲尼克斯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奥洛夫主教与托马斯医士身着黑色长袍,不时与走在道路两边的行人点头示意。
作为勃艮第侯国的大主教,奥洛夫头戴白色小圆帽,自带一股宗教威严。
沿途每经过一处集镇,奥洛夫便会前往当地教堂祷告一番,为弗兰德祈福。虽然他心里很明白,这么做并无任何帮助,但作为上帝最忠实的信徒,他依旧期待自己的祷告能被传到上帝那里。也许在他心里,面对国君弗福兰德的生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反观托马斯医士的举动,则与奥洛夫主教截然不同。
虽然托马斯也自称上帝的仆人,教会的信徒,但他几乎从来不踏足沿途的那些教堂。也许是世俗的吸引力远比教堂神职人员的说教更让他着迷,他宁可找个酒馆坐下听别人讲异国他乡的故事,也不愿意念上一句祷词。
但碍于奥洛夫主教的面子,他还是强忍住了自己从世俗社会沾染上的那些习惯。
一路走来,两人的交流并不多。
作为山谷首席医士,也作为一个世俗化的教徒,托马斯在很多方面得到了亚特的支持,包括那些被教会视为异端的行为和学术研究。但和这位侯国大主教走在一起,奥洛夫表现出了惊人的自制力。一路上,他并未就自己最近的某些医学发现侃侃而谈,而是尽可能迎合奥洛夫主教关于宗教方面的观点。即使他完全反对这些说法,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作为一名医士,托马斯是称职的。但作为一名信徒,他有自己的见解。
就这样,一行人顶着灼烧的烈日,终于在正午时分抵达了湖泊地那处狭窄的门洞。
由于早已收到消息,政务府一大早就派人前往湖泊地,迎接高尔文等人的归来。
当湖泊地新建的那扇镶铁木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也预示着勃艮第侯国的领民们即将接受一个让他们震惊不已的消息……
“……父亲!”
随着一声熟悉的叫喊声传来,高尔文抬起疲惫的身躯朝大门里侧望去。看着自己的女儿洛蒂领着高尔文夫人和外孙乔治等候在那里,高尔文大人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动。
“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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