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谁在骂我?”亚特从二楼书房中的木桌上缓缓抬起头来。
一大早,亚特便伏身桌上,开始处理威尔斯省军务府与政务府报上来的各种庶务以及为欧陆商行的进一步发展圈点布局。
作为一方行省,威尔斯省的军政各级官吏都已经开始习惯用公文处理事务。
由于近日诸事繁杂,亚特颇感疲惫,刚将部分文策处理完便感觉头部逐渐变得沉重,一点一点地贴到桌面。不多时,一阵鼾声传来~
初春天气仍旧寒冷,放在桌边的碳火逐渐燃成灰烬,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窗口的冷气侵入,屋内的气温也开始逐步下降。亚特身上的热气也慢慢消散,身体开始变得冰冷,随即屋内便传出一阵喷嚏声。
“亲爱的,你怎么了?”
正在隔壁屋忙活的洛蒂闻声推门走了进来。
阿阿嚏~
亚特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貂皮大袄,打了个哆嗦。随即拿出口袋里的丝巾擦了擦嘴角。
“我没事。”
亚特将手伸向火盆上方感受着余温。
“你看你,忙得连碳火熄灭了都不知道!”看着火盆里剩下的灰烬,洛蒂低声抱怨。
“奥莉,快去拿点木炭过来,老爷书房里的火盆灭了。”
洛蒂走到书房门口大声喊道。
“好的,夫人~”
不多时,奥莉用篮子取了些木炭过来,将书房中熄灭的碳火重新点燃。不一会儿,屋内的气温开始回升。
亚特将洛蒂支走后,搓了搓冰冷的手,又开始拿起鹅毛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从亚特口鼻中呼出的气体在光线的照射下格外醒目,屋内不时传来阵阵跺脚的声音。
尽管如此,亚特还是顶着寒气在书房中将近日来威尔斯省军政两府的事务悉数批阅处理完毕。若待这些大小事务堆积如山,到时候更让人头疼。处理完军务和政务后,亚特又将萨尔特此前拟定的欧陆商行扩张计划拿到桌面上研读起来~
同弗兰德一样,两人皆是带兵打仗之人。虽说更喜欢马背上的生活,但既然身为一方领主,便要尽心尽力经营好自己的领地。领地建设不仅事关领民们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亚特手里还养着一支人数上千的军队,军队的规模还在逐步扩大,领民人数也呈倍数增长。
千余士兵战马,数万领民,这些嘴巴都需要亚特去喂养。
放在任何时代,军队都是一只吞金巨兽。若是仅仅依靠打仗缴获的钱财来供养军队,短期内勉强可以维持。但战事总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要想维持军队的运转,则必须另辟蹊径,回归正规。
对于亚特来讲,除了通过经营领地来供养军队外,最快捷的方法便是经商。
如今欧陆商行通过把控侯国经济命脉,每月将数十万芬尼的金币装进了亚特的口袋。虽说欧陆商行每月还要将部分利润分配给像弗兰德和鲍尔温为首的侯国权贵以及南方的普罗旺斯公国的显贵和官僚,甚至那些和欧陆商行沾边的家伙也会从这口大锅里盛一碗汤。但由于获利巨大,亚特作为欧陆商行的核心,自然将大部分利润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只要亚特每月按时将属于那些人的利润送到他们手上,是没有人会刨根究底欧陆商行每月到底挣了多少钱的。即便有那么几个贪婪的家伙想多敲一笔,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前些日子,亚特曾命萨尔特将那些不满欧陆商行独霸侯国南北贸易的商人贵族拉拢起来,向他们提供货源,利用他们遍布侯国各地的商铺占领更多的市场,赚取更多的利润。
多数人对亚特此举感恩戴德,但仍有那么些家伙利用欧陆商行的退步,想攫取更多的利益。在他们看来,欧陆商行之所以愿意向他们提供货源,显然是自己之前的做法见效了。如果不趁机多咬两口,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但没过几天,那些向欧陆商行狮子大开口的少部分商业贵族领袖不是家中着火被烧死,就是被发现溺死在某条冰冷的河里,甚至还有醉酒不慎跌入某家人屋外的粪堆中。
在外人看来,这些人都是因为意外而死。但稍微留点心的人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曾经反对过欧陆商行,且在欧陆商行退一步过后得寸进尺之辈。
这一切无外乎都是斯坦利率领的部分特遣队员的杰作。他们的任务便是解决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清理欧陆商行前进的绊脚石。
此后,再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商人或贵族敢对欧陆商行不满,至少不再有人怒色于脸。他们心里都明白,那些不满的家伙都会被亚特送去见上帝。
欧陆商行的大部分利润装进亚特的口袋后,除了一部分用来维持商行运转,其余的几乎都投入了领地的建设和军队的扩编之上。
威尔斯省初立,一切从“一”开始。亚特新获封的南边整个山谷几乎是一片荒野。虽说土地肥沃,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有足够的领民和开垦耕作工具的基础之上。
在亚特升任威尔斯省伯爵之初,民政的人便在库伯的领导下四处招募流民,购买农具牲口以及粮种。仅凭山谷此前的积累,根本无法供养这数万领民的吃喝。外加其他支出,举全省之力也不过勉强能够支撑。
若不是继位者之战的丰厚战获和欧陆商行通过此战积累了上百万的钱财,亚特根本无法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招募到足够的领民。威尔斯军团在战争中的缴获也达数百万芬尼。一部分用于军队,另外大部分也投进了威尔斯省的建设之中。
因此,军队和欧陆商行为这块新生的土地注入了源源不断的黄金血液,滋养着这片土地。
同时,威尔斯军团中大部分士兵皆来自此前定居在山谷中的领民家庭。几乎每个家庭中的青壮男子都应征入伍,成为军团的骨干力量。
这些人成为为军团的雇佣士兵后,享受着高额的军饷和福利待遇。经过统计,一个军团战兵的军饷以及在战斗中缴获的归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战利品和战后的军赏足以养活一个四口之家。这也是山谷青壮领民纷纷加入军团的原因。军团在招募士兵的那一刻,就已经间接养活了这个士兵家中的其他人。
虽说目前亚特的领地还未能发挥足够的优势,但也在某些方面支撑着军团的发展。
除了向军团提供优质兵源外,山谷领武器工坊打造的武器在继位者之战中保证了威尔斯军团部分武器供应。虽说质量赶不上伦巴第和施瓦本等国生产的,但至少保证了军团士兵不至于两手空空上阵杀敌。
威尔斯军团历次出征的粮草辎重,除了委托商队购买外,至少有五分之一是由山谷领提供的。这些粮草都是民政从各地领民手中换来的,有效地解决了军团的粮草问题。
目前,山谷领造纸工坊生产的纸张也已经基本定型。根据亚特的安排,已经将用纸张誊写的圣经装订成册,送到各地教会主教和高阶教职人员手中。根据此前的反响,这些高阶教职人员对威尔斯纸赞不绝口,纷纷向威尔斯省发来了大量订单。希望通过这些纸张誊写大量圣经,向信徒们传递上帝的福音。
一旦这些贵如黄金的纸张借着教会的影响力传播开来,便会借助商行的力量销售到整个侯国以及周边各大公国。到时候,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金币流回来。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威尔斯军团为威尔斯省提供了军事保护。而欧陆商行则成为了威尔斯军团和威尔斯省发展扩张的钱袋子。待威尔斯省的潜力得到开发后,又将成为威尔斯军团和欧陆商行强有力的后盾。
三者就像三架马车一般,成为亚特开疆拓土的得力助手......
整整一个白天,亚特都在二楼书房中忙碌。
待将这些繁杂的公事处理完毕后,夕阳正从西边山顶的树梢上缓缓落下~
亚特将鹅毛笔轻靠在桌子右上角的笔架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势将杯中的葡萄酒一口喝下,长吁了一口气。
此时,屋外传来领民们相互交谈的声音。
亚特缓缓朝窗边走去,双手撑在窗框上,托着下巴,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看着三五成群手持弓箭、肩扛野兔和山鸡狐狸的猎人们满载而归,有说有笑。这位新晋伯爵的思绪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冬日~
当年自己也如这些领民一样,拿着弓箭和短刀进山狩猎,只为了填饱肚子。但不同的是,当年自己是一个人,而他们现在是一群人。时过境迁,当年的茅草棚也变成了如今的木堡,周边的荒地也被一座座房屋所替代。
亚特没有失信,当年那个落魄的小贵族终于翻身了~
正当亚特想得出神,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不多时,亚特的贴身侍卫罗恩敲响了书房的木门。
“老爷~”
书房的门应声而开。
“罗恩,什么事?”
“老爷,边境哨站的人来报,一支伦巴第的商队想要进入边境。领头的那个家伙指明要见您,说是有要事和您商量,而且说您肯定感兴趣,边境哨站不敢决断,快马回报。”
“伦巴第的商队?”亚特心中默念。
“他们有多少人?”
“只有二十几个,三架马车。其中商队护卫十五人,其他都是车夫和杂役。”
罗恩详细说来。
亚特沉默不语,心中暗忖,“这个时候伦巴第的商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边境?为何这个商队领袖又点名要见我呢?”
半晌,亚特终于开口,将罗恩招呼到身边,低声说道:“你即刻前去边境哨站,让我们的人先将他们的货物扣押,所有人单独关押,然后你再~”
“是,老爷。我明白了~”
罗恩转身退出书房,快步下楼骑马朝北边而去。
站在窗边的亚特眉头微皱,看着罗恩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中。随即将貂皮大袄紧紧裹在身上,转身朝屋内走去。
深夜,边境哨站北边,呈半圆形修建的一排整齐的营房中,一群自称是伦巴第商人的家伙被单独关押在边境哨站军营营房中。随行的三架马车的货物也被扣押,暂时存放在仓库中。
寒夜微凉,晴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营房周边的草丛中不时传来一阵虫鸣,枯黄的野草在微风的吹拂下一阵摇摆。
每隔一段时间,一支八人巡逻队便出现在营房周边。平日里,营房周边本无需人巡查。但今天夜里,边境哨站的当值军官临时安排了一支巡逻队,负责营房周边的安全,谨防那群可疑人员逃跑。按照上面的说法,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伦巴地派来的奸细,必须严加防范。
营房靠北边最中间的那间房舍里,一个身穿羊毛大衣、头戴毡帽的中年男子神情淡然,裹着羊毛毯靠在床铺里面的墙上,眼睛微闭。
今日正午,此人带着商队以行商名义来到边境哨站,说是有要事需要面见威尔斯省伯爵。边境哨站军官以无权擅自做主为由,需要派人回山谷禀明伯爵大人。随即将一行人集中在一处屋子里,货物也被扣押。
片刻前,一个面带伤疤的军官在哨站军官的指引下前来查看这群自称是从伦巴地远道而来的商人。观察了一番后,边境哨站军官在那人的吩咐下将二十几人单独关押起来。
此时靠在墙上的那个家伙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带人靠近边境哨没多久便被关进了小屋中。此人左思右想,琢磨着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两日前,为了不引人注目,原本四十多人的商队在普罗旺斯的基茨比就分为两波。一波人前往威尔斯省,面见威尔斯省伯爵亚特。另一波人则改道,经科多尔边境进入勃艮第侯国,然后一路北上打探消息。
按理说,自己的安排没有任何漏洞,威尔斯省的探子也不可能安排到普罗旺斯境内。为何自己的人一到边境没多久就被羁押在此。商队领袖百思不得其解。如此看来,这个新晋的威尔斯省伯爵确实并非等闲之辈。不然,伦巴第公爵也不会大费周折派人前来打探此人的底细。
此后的几日,除了送饭的士兵,这个被羁押的商人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人。他心中实在不明白,这位伯爵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