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兵败燕北州的消息传开后。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朝廷,而是西凉州的西域联军!
百万西域联军,兵分两路。
一路走西凉州到中元州的交通要道。
一路走冀西周到中元州的交通要道。
猛攻中元州!
同一时间,筹谋已久的白翻云,以“白云武”的化名,在东胜州以三万渔家子弟起事,高挂“天下太平”大旗,以中心开花之势,迅速席卷整个东胜州,所到之地,该地百姓打开城门,夹道欢迎。
短短半月间,东云州八郡便尽入白翻云之手,兵力就跟银子上了赌桌连过三关那样,迅速膨胀到了二十万!
张楚到底还是没劝住这家伙。
不过这家伙左右还是听了几分劝,弄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化名起事。
虽然连东胜州的百姓,都知道这个自称“白云武”的家伙,就是白家二爷,不然也不会主动给他开城门。
不过有了一层皮后,就算是事败,大姐和赵明阳也有理由庇护他兄长白乘风一大家子……
但这家伙也是真的不靠谱。
打一起事,就一天好几骑的往北平盟派兵,碎碎念的催促张楚去东胜州商量两方合流之事。
这家伙想换个活法儿是真的,惫懒也是真的,起事的时候,就已经为两方合流之事打好埋伏了,不然也不会打出“天下太平”的旗号。
张楚没办法。
先从定疆军中挑选一百人精干的将校,派去东胜州,将白翻云那二十万人马的架子拉起来。
就他那二十万人马,名头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但就那些个昨儿个还在撒网打鱼、抡着锄头耕地,今儿个就摇身一变,变成义军的兵马,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太抬举他们了!
按照最残酷的打磨手段,把这二十万人马丢进战场的绞肉机中,剩下五六万,差不多就是合格的士卒了。
他自己麾下的大军虽然膨胀得也快,但那是有红花部和镇北军的老底子在,就这,他都练了小半年的兵,如今才终于像点样子了。
白翻云起事,并非是个例。
东云州、南山州、南善州,各地都有义军揭竿起义。
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的。
自封“天公王”、“地义王”的。
还有聚了三五千兵马,就敢筹备登基称帝的傻逼。
最诧异的是,这种傻逼,还就南二州最多……
当年祖龙赢易,于南二州起家,席卷天下,开国称帝。
他肯定不会想到,两百年后,他的那些乡亲父老竟会成为反他的急先锋。
也是,他陈浩南能从球场打进铜锣湾当扛把子。
我肥尸凭什么不可以??
在这些一个名头比一个名头唬人的草头王中,张楚反倒成为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手底下都已经聚兵六十万,囊括二州之地,自身也是当世最强的一品大宗师之一,若论这些草头王中谁最有可能得九州,他无疑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
连姬启于他相比,都少了几分人望。
但至今,他却依然只给自己弄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安国将军”头衔,连个“大”字儿都舍不得加。
就在张楚还在不停揣测朝廷会如何应对当下的群魔乱舞局面之时,赢易给了他答案。
七十万禁军,兵分二路。
一路二十万,西进挡住冀西州的沙人大军。
一路五十万,北上,迎击西凉州的沙人主力。
这七十万禁军,已经是朝廷所有的家底儿了!
没有理会南二州那些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这王那王们。
也没有理会眼瞅着,就要席卷东二州的白翻云。
连刚刚打没了他们近三十万大军的北平盟都没管。
就瞅准百万西域联军,砸锅卖铁、拖家带口准备来一波!
颇有一骨子打群架寡不敌众时,瞅准对方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个往死里毒打的狠劲儿!
但张楚却从朝廷近乎破釜沉舟的应对之策之中,看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赢易与姬启之间的恩怨。
他差不多是已经弄明白了。
两百年前,大周失其鹿,群雄共逐之,赢易趁势而起,连战连捷,席卷五州之地,大势已成!
大周穷途末路,身为大周末帝的姬启,本应该保存一位帝王最后的尊严和风范,接受天地轮回,王朝更迭的事实。
哪知姬启却是个输不起的主儿,竟以姬氏一族残存的龙气,断了九州的龙脉,西遁沙海。
导致赢易虽得了九州帝位,却未得九州龙脉,新朝也未能继承前朝气运,功亏一篑,最终在与前任九州武林盟主魏无仙的争仙之中败北,滞留人间二百年。
他苦心孤诣的设局引姬启回九州,不单单是为报两百年前之仇,还为取回姬启身上的九州龙气,成就真正的祖龙之身。
而他算计霍氏一族,也不过是为了斩断这一劫所生气运之子的根基。
张楚未曾目睹过霍青为冠军侯在玄北州的风头无两。
但从当年北蛮人入关时镇北军连战连败,一路败退锦天府,玄北州各界人马还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的盛况来看,当年霍青为冠军侯时,霍家或许还真有潜龙之姿!
断了这一劫气运之子的根基,届时姬启回归九州,纵有百万大军,赢易挟本土优势击之,赢面至少也在八成以上……赢易本就是马上得天下的开国皇帝,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打这种天下大乱之战!
北平盟是一个意外。
意外到,连张楚这个主人都时常在意外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意外。
但正是这个意外,令局势发生了大幅度的便宜,最终演变成了当下这个情况。
这或许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但张楚作为九州当下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他很清楚,别看九州眼下一副草头王狂欢的模样,但事实上,大离王朝仍是九州大地上最强的一股力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是不管不顾,赢易完全还有余力,打垮北平盟与西域联军任中一股……就算打不死,也能将其打个半死!
张楚自忖,他若是赢易,他会选择北平盟。
只要赢易御驾亲征,统领七十万大军威逼燕北州,北平盟必然会舍弃燕北州,退回玄北州,紧守封狼郡门户,暂避锋芒。
这样,三足鼎立的局势,就还有的打!
打上十年八载都一点不稀奇。
虽然老天爷并没有站在大离朝那一边。
但赢易没有……
他选择了对北平盟空门大开,集中全部兵力,迎击西域联军!
张楚不知道,这是因为赢易与姬启的旧怨。
还是因为,姬启所部,都是沙人。
亦或者,两者都有。
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九月中旬。
正当朝廷的大军与西域联军与中元州至西凉州一代血战之际。
已攻占了东二州的白翻云,领着麾下已经膨胀到四十万的太平军进入燕北,以“白云武”的身份入北平盟任副盟主,四十万太平军并入安国军作战序列。
北平盟麾下的地盘,登时扩张到四州之地,兵马也由六十万,直接突破百万大军!
这一回,老天爷再没有管张楚有没有称帝。
澎湃的国运之力,直接蜕变龙气!
张楚头顶的气息,也直接转化为黑帝庆云!
得知这一信息的西域联军大惊,急忙从南方战场上,分离出三十万大军北上驻守。
姬启不是不知道,东二州那个搅风搅雨的“白云武”,就是御字小团体的老五白翻云。
只是正所谓“污眼看人基”,在野心家的眼里,看谁都像野心家!
兄弟情?志同道合?
这世间上有那些玩意?
私底下,他们心里只怕都在偷着乐,等着看兄弟相残的戏码呢?
他们怎么会想到,白翻云竟然会怎么废物,竟然带着四十万兵马就这么投了北平盟?
就像是他们不相信,张楚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一样……
姬启想要撤军,回防大后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庞然大物。
但咬着西域联军主力的朝廷大军,却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姬启惊怒交加之下,还跑到大离军阵前,大骂了一场:你是不是傻?没看到后边的北平盟都肥成什么样了吗?到现在还不联手先削弱北平盟,你还咬着我作甚?三足鼎立的游戏,是这样玩儿的吗?
然而,他明明感知到了赢易的气息。
赢易却连见都懒得出来见他一面。
张楚得知了这个情报之后,也再没有含糊,一声令下,七十万大军自燕北州向西挺进,打进西凉州。
在朝廷与北平盟百万大军的夹击之下,与朝廷僵持了一月有余的西域联军,终于溃败了。
本就是联军模式,内里统属混乱,全靠姬家在西域经营两百年的淫威压着才拧成一股绳的西域联军,这一败,就是兵败如山倒。
张楚从高空上往下俯瞰,就见黑压压的人潮,像是洪流过境一样向着西方拼命遁逃,这些从沙漠中走出来的沙人,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回到沙漠。
到了这步田地,就算是武侯再生,也没办法将这些溃兵再整顿起来了。
朝廷和北平盟的大军一南一北的追着溃败的西域联军,进入长河府。
就在张楚以为,姬启会又一次逃回西域的时候,姬启却悍然动手了。
他已经不能再退了。
再腿,也不过是老死病榻!
以前张楚常常在想,一品大宗师若是对普通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到这一日,他终于见到了。
一拳!
只一拳就屠杀了咬得最紧数万朝廷兵马!
炸开的血浪,就如同一朵绚烂的彼岸花,绽放在一望无际的苍凉大地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赢易、张楚、武九御、赵明阳、司徒极,以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九州江湖另一位太上长老王太白,六位当世一品大宗师一拥而上,不过十合,就将姬启生生打爆。
这位早就该归入历史档案中的前朝末帝,就此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喷涌而出的金色龙气,一分为二。
大头归入了张楚体内。
小半归入了赢易体内。
场面顿时极度尴尬。
张楚,武九御,赵明阳。
赢易,司徒极。
外加一个吃瓜群众,王太白。
赢易看了看张楚,今日的他,穿了一袭赤色的龙袍,儒雅的面容,隐藏在冕旒之后。
半年未见。
赢易乌黑的长发,就白了一半。
威严的龙袍,也掩饰不了他身上那股子由内向外的暮气。
大离国运急转直下,这位早就该衰老的老人,终于老了……
而与他相对而立的张楚,哪怕一头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称的白发四下飘荡,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如日东升的蓬勃、堂皇之气!
他与赢易站在一起,便是时间上最鲜明的对比。
“朕也乏了,不若,一战定胜负罢!”
赢易淡淡的说道。
他不是累了。
他只是输得起……
张楚低头,于下方长河府内穷途末路的沙人大军中感应了片刻后,伸手一抓一拉。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老……张盟主。”
来人弱弱的开口呼唤道,他的面容枯槁,嘴唇干裂得就像是很多天都没喝过水一样,双眼中布满血丝,发间到处都是白发,连魁梧的身量似乎都有些佝偻了。
张楚没好气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练武,别人练武越练越精神,你倒好,把自己练成这副逼样!”
这话,来人曾经吐槽过他。
今天终于还回去了……
我,张楚,睚眦必报!
来人咧着嘴,“呵呵呵”的笑。
张楚抓着他的肩膀,将其扔给赵明阳:“老八,领着这家伙一趟,给你山庄里挑几个干货的苦力!”
越穿越素的赵明阳,笑得更个老财主一样,“那我可没钱给他们发工钱。”
来人连忙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谁敢要钱,咱打死他……老张,多谢了!”
张楚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待到赵明阳抓着来人下去之后,张楚才其回过头,看向赢易:“霍青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将他没做完的事,做完。”
赢易淡淡的“呵”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自来取!”
他是帝王。
生要手握日月旋转,乾坤运转。
死亦要死得万里缟素,举国同哀。
苟延残喘……他不取!
张楚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儿。
清净无垢的白光,自天穹之上降下。
照亮了赢易的无头尸体。
也照亮了只剩下一条右臂,拄着晨曦刀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张楚。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中仿佛雪花一般飘飘洒洒落下的金莲,恍然道,原来真有飞升这回事……
一道身穿八卦道袍,头戴巍峨羽冠,脚踩雪白藕丝步云履,周身纤尘不染的俊逸中年人,从明净的白光之中走出,面带微笑的俯览着下方的张楚:“道友,可愿入我门?”
张楚凝视着那人,忽然问道:“你就是魏无仙?”
那俊逸中年人怔了怔,旋即笑得越发温和了:“道友也曾闻我名?”
张楚点头:“是听说过……话说,你能下来与我说话吗?”
那俊逸中年人不解的看着他:“道友何意?”
张楚淡淡的说道:“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想试试,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杀不杀得死!”
俊逸中年人皱起眉头,忿怒的怒喝道:“贫道好心好意来接引道友位列仙班,永享仙福,道友何故出此无状之言!”
张楚提起晨曦刀,缓缓长身而起:“好心好意?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所谓的好心好意,九州大地上,死了多少人……你们,是拿我们当蛊养吗?”
他跃起,一刀斩出,石破天惊!
泛着浓郁金光的黑色辉煌刀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了大片大片黑色的裂痕!
姬启已死!
赢易也陨!
九州大地,过去、现在、未来三帝龙气,皆聚于他一身!
他已是人间最强者!
只要立于这片大地上,便无人能击他!
甚至,向他出手,都是违背天命!
那俊逸中年人见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转身转入无量量白光之中。
辉煌的黑色刀气,落于无量量白光之中,一坐闪耀着玄奥符箓的巍峨金色大门,在刀气下浮现。
“嘭……”
巍峨金色大门,与黑色刀气同时炸开,黑白交加的光芒,席卷了万里碧空。
张楚被无匹的反震力道推动着落地。
“你都干了些什么!”
又惊又怒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
张楚扭头看了一眼,却是老脸刷白,好像死了亲娘一样的王太白。
他拼命的上升,像是扑向烈火的飞蛾一样扑向爆炸的中心。
张楚眼带嘲讽的看着他,看着他像是个疯子一样在能量泄尽的爆炸中心上窜下跳……
尔后,他扭头吐出一口血箭,再次拔地而起,横眉怒目的爆喝道:“龙来!”
“嗷……”
虚空之中,龙吟声四起。
九条金光闪烁的五爪神龙,与虚空之中浮现,盘旋着融合成了一头长达千里,鳞片、龙须、眼神,纤毫毕现,宛如活物的五爪金龙!
如渊如岳的恐怖威势荡开,连正在这边赶过来的武九御与赵明阳,都同时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在这条庞大的五爪金龙面前,张楚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然而如此恐怖的五爪金龙,却在张楚的身前,温顺的底下了头颅,仿佛是他养的小狗一样。
张楚目视着前方的神龙。
这是九州龙脉。
是他一身龙气的源头。
也是这方天地,武道繁盛的源头。
他暂时,是这条龙脉的主人。
天地钟于九州,所以九州蕴养出了这条龙脉。
也正是因为这条龙脉的存在,九州才会诞生出如此多的武者,如此多的飞天宗师。
九州四邻,尽皆受到这条龙脉辐射。
这也是为何离九州越近,诞生飞天宗师的几率越高,而那些远离九州的蛮夷之地,气海便是尽头。
张楚对着神龙,拜了三拜,轻声说道:“对不住了……”
言罢,他抄起晨曦刀,一个跳斩。
“嗷……”
凄厉的龙吟声响起,山岳般大的龙头跌落,大股大股玄黄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但血还未落地,便尽数烟消云散。
所有人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愣了。
连老天爷,似乎都愣了一秒,然后才发出了一道晴天霹雳,照亮整个天地,似乎也如王太白一样在质问张楚:你都干了些什么?
天地变色,狂风大作,九州各地无数山岳,突然崩塌。
天色一下子就阴暗了下来。
狂风掀起张楚雪白的长发乱舞,他抬起头,仰望着黑云翻涌的天穹,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不需要枭雄,也不需要英雄,请将历史……还给人民。”
没了龙脉,九州的天地元气会迅速稀薄,直至再也无法产生气海强者。
而现存的这些飞天宗师和气海强者,包括他自己,境界都会一点一点的跌落……直至跌落回力士境。
当然,这个过程,会很长。
已足够他重整这片山河。
“噗……”
张楚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心神如遭重击,眼前一下子黑了下去。
好在,昏迷前他听到了武九御和赵明阳急切的呼唤声。
他放下心来。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大离溯元二年,春。
安国军兵分二路。
一路由白翻云统领,一路向东,穿过燕北州,进入东胜州、东云州,打如南山州。
一路由张楚统领,一路向西,穿过西凉州,冀西州,打入南善州。
所过之处,各路草头王不是望风而降,便是举家遁逃。
最终,两支大军在中元州回流,向着京城奔去。
当安国军抵达京城外之时,自祖龙赢易陨落之后重临帝位的启明帝,早已率文武百官,手捧玉玺于城门外跪迎。
张楚跨坐在已经开始掉牙的青骢马上,仰望着面前这座巍峨、古老的城池。
曾几何时,他无比想来此地见识见识九州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但现在,他只想回家,吃上一口夏桃蒸的大肉包子。
“骡子,你领着弟兄们进城吧?”
他偏过头对立在他身后的骡子说道。
骡子早已不是当年的骡子。
他早已留起了胡须,穿起了玄色的广袖长袍,发冠足有一尺高,每一丝皱纹里,都写着威严。
然而骡子听到他的话,却只是干巴巴的“呵呵”了一声,身躯却纹丝不动。
张楚瞪了他一眼,他也只当做没看到。
张楚无奈,牛头看向他身侧,又给他做起了刀架子的大刘:“大刘,你领着弟兄们进城……别忘了,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大刘使劲儿摇了摇唇角,深深的看了张楚一眼,末了解下背上的晨曦刀,双手交给另一侧的铁面人,打马越众而出:“弟兄们,进城!”
大军,在张楚身后分成两股,一左一右的绕过他,默默的跟在大刘的身后入城。
张楚再偏过头看骡子,轻声道:“大刘只会打杀,城里的勾心斗角,他搞不定的。”
骡子耷拉着眼皮,不看他:“可您身边,也需要有个递碗的人。”
大哥只剩下一条胳膊了,总得有个人在他身边服侍他。
“有我在。”
嘶哑的声音,从铁面人的面具下传出。
骡子沉默着看了看张楚,再看了看铁面人。
最终浓重的叹息了一声,打马向着城内走去。
他走进黑暗的城门洞子里,前方,是花花世界。
他再回过头,看到的却是大哥和铁面人孤零零的站在马道上的身影……
张楚目送着骡子郁郁的进城去,清清淡淡的笑道:“又只剩下咱哥俩了。”
铁面人:“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张楚拨转马头,“也是,走吧……回家!”
他轻轻一夹马腹,青骢马会意,撒开了四只蹄子,沿着来路撒着欢儿的奔去。
一如它年轻时的模样。
曾经我梦想仗剑走天涯。
现在我只想再晚也能回家。
大离溯元二年,春。
北平盟副盟主武九御,于京城登基为帝,定国号“汉”,改年号“太平”,尊北平盟盟主张楚为汉太祖,立义子张若拙为太子。
此后八年,武九御励精图治,轻徭薄赋,鼓励生产,开创太平之治。
太平八年。
汉太宗武九御退位,与皇夫赵明阳隐世而局,传位少帝张若拙,改年号“潜渊”。
大离溯元二年,春。
九州大联盟盟主张楚,卸任九州大联盟盟主,传位巨鲸帮太上长老白翻云。
同年秋。
北平盟盟主张楚,卸任北平盟盟主之位,传位北平盟副盟主梁源长。
携妻儿搬离太平关,不知所终。
有传言称,张盟主携妻儿乘三桅大船远赴海外,不再理九州纷纷扰扰。
大汉潜渊元年。
梁源长卸任北平盟盟主之位,转为北平盟太上长老,北平盟盟主之位,传于弟子李锦天。
潜渊五年,深秋,锦天府。
“他娘的,早知道陈瞎子那个杂碎这么不讲道义,上次就该一刀砍死他!”
“要我说,虎爷您刚才就不该拦着我们,帮主已经老了,就知道和稀泥,方才我们若是暴起发难,就算是砍死他,帮主也顶多骂我几句……”
“好了,别说了!”
一群麻衣,腰间别着匕首的年轻汉子,簇拥着一个面容刚毅,身穿劲装的精悍汉子,七嘴八舌的走进路边的杂碎汤摊子,为首的精悍汉子不悦的轻喝道:“还吃不吃饭了?”
一众麻衣汉子这才讪讪的闭上嘴。
劲装汉子皱着眉头,面带愁色的坐落,心不在焉的喊道:“老张头,来几碗杂碎汤。”
“好嘞,客官您稍坐,马上就来!”
站在大锅后的厨子兼老板兼小二,笑脸迎人的回应道,独臂麻利的操持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干活还一边对着旁边的摊子叫喊道:“正哥儿,装几叠馒头过来!”
“来了。”
隔壁摊子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嘿,还是老张头你有眼力劲儿,不消我们哥几个说话,就懂得起!”
“哎,也就是少了条胳膊,要不然,跟着咱虎爷混口饭吃,怎么也你守着这个破摊子赚得多!”
“要不然,往后我们哥几个就在你这儿吃白食,等我们虎爷拿下了牛羊市场后,免你的例钱?”
一众麻衣汉子嬉皮笑脸的起哄道。
大锅后的独臂汉子闻言,面色古怪的抖了抖,似乎是有些想笑,但又忍住:“好说,几位客官吃得满意就成,钱不钱的,无所谓!”
“哈哈哈,虽然知道老张头你说的这是奉承话,但对爷们的脾性,得!待会多赏你几个大子儿!”
“就凭你这张嘴,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怎么着也能混成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