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2月18日。
这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无非就是无数个普通日子里的普通一天而已。
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完全不是如此了。
比如汪精卫。
他昨天在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着。
一点些微的动静,都能够让他如同中箭的兔子一般一跳而起。
紧张、焦虑、恐慌。
什么样的情绪都有。
黎明的时候,他就已经起身了。
来到客厅,发现孟柏峰早就在了。
“渡山,怎么那么早?”
“今日我们离开重庆,汪先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孟柏峰叼着烟斗淡淡说道。
“啊,渡山,辛苦了,辛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孟柏峰出现了,汪精卫立刻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这次,他离开重庆公开宣称是去成都、昆明做抗战演讲。
那位委员长也特别的配合他,本来今天委员长要去行营进行演讲,但却特别批准汪精卫可以不用参加。
这绝对是给汪精卫的一个意外之喜。
“汪先生,全都安排好了。”孟柏峰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你6点30用早餐,7点喝咖啡,看今天的报纸。7点30,到院子里活动半个小时,8点,离开汪公馆。”
这是汪精卫每天的生活时间。
他一听:“渡山,今天就不用那么掐着时间了吧。”
“不行,汪先生。”孟柏峰却断然说道:“越是做大事,越是要冷静,越要按照过去的时间来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好吧,好吧。”汪精卫有些无奈:“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当然,在离开重庆前,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孟柏峰叫来了一个人:“去,把梁海东给我叫来。”
孟绍原今天起来的也很早。
还有几个小时,震惊中外的事件就要发生了:
汪精卫叛逃!
然后,这将给中国带来一系列的影响。
对于委员长和汪精卫来说,这一天都是人生中一个新的机遇。
孟绍原知道两个人未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委员长会在这一天,除掉他身边最后一根无论在资历还是声望上,都可以和他抗衡的钉子。
几年后,他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威望将达到最顶峰,这一天无论在哪一段历史上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而汪精卫呢?
他将彻底的走上身败名裂的道路。
将来无论有多少人替他翻案,也都不能将他这段耻辱的历史抹去。
翻案?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想着替他翻案?
“吴静怡!”
孟绍原叫顺口了,居然叫了一声吴静怡的名字。
再一想,自己都哑然失笑,自己现在可是在重庆。
也不知道上海那里的局势怎么样了。
“孟长官,什么事。”
老腊肉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李之锋呢?”
“我和他说好了,昨天晚上到现在大家轮流换岗,等候你的召唤。”老腊肉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他也该来了。”
“辛苦了。”
“不辛苦,孟长官昨天不也在办公室里睡了一个晚上?”老腊肉一点都不在乎,说着,声音不自觉的压低:“孟长官,我是个小人物,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看着今天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孟绍原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大事?”
“孟长官,瞒不了我的。”老腊肉笑了笑说道:“几天前,咱们这的戒备就变得森严起来。昨天,你和几个科长,都没离开过办公室。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戴副局长就来了。一准有什么事情发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汪精卫肯定也有所察觉,只是,他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
他还是可以有恃无恐的,就算委员长真的动手,将他拦截下来,也不能够对他怎么样。
一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二来汪精卫在党内的资格和地位抬高了。
即便是委员长,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老腊肉,你这个人呢,好赌,吊儿郎当,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敲诈勒索之类的坏事没少做。”孟绍原忽然如此说道:“可你能办事,更加重要的,是我在你的眼睛里能够看到一点东西,你的热血,从来没有停止过沸腾。”
老腊肉完全不知道孟长官为什么会忽然说这些话。
孟绍原喃喃地说道:“可是有些人啊,满嘴的爱国,做的确实蝇营狗苟之事。”
他叹了一口气:“暴风雨就要来了啊。”
“汪先生,孟先生。你们找我?”
汪精卫的卫队长梁海东一听到汪精卫要见自己,立了走了进来。
“啊,是孟先生叫你来的。”
“孟先生,什么事?”
“一点小事。”
孟柏峰掐灭烟斗站了起来,看了看站在梁海东身后,他的结拜兄弟加跟班宋家富:“六个月前,我和水利局副局长的老婆上床,被你发现,是你告诉水利局简副局长,结果简大茂找了几个杀手来想干掉我,最后还是我自己摆平的,有没有这回事?”
梁海东有些尴尬。
的确是他和简大茂说的,可结果,简大茂派去的杀手都给孟柏峰干掉了,孟柏峰还半夜出现在了简大茂的床边,把个简副局长吓了个半死,再也不敢去找孟柏峰的麻烦了。
孟柏峰也不用他回答:“三个月前,我和汪先生聊天,说你的功夫只是一些花拳绣腿,真遇到了事派不了大用场,被你听到了,你逢人就说早晚要用你的拳脚来修理我,有没有这回事情?”
梁海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孟先生,我就是瞎说的。”
“那就是有了。”孟柏峰慢吞吞的朝前走了几步:“一个月前,你被日本人收买,当时我在上海,你有了日本人的撑腰后,嚣张的不可一世,有次喝酒,喝多了,你和宋家富说,我孟柏峰算个屁。宋家富,我没有说错吧?”
宋家富朝梁海东看了一眼。
梁海东嗫嚅着:“孟先生,你都知道那天我喝醉了。”
“喝醉了,喝醉了。”孟柏峰喃喃说着,走到了梁海东的面前:“梁海东,你不知道我孟柏峰这个人是得罪不起的吗?我这人啊,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孟先生,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这个人啊,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孟绍原看了一眼召集起来的特务、卫队:“北冈麻智在轮船上羞辱了我,谁得罪了我孟绍原,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对付他,让他从此之后生不如死!今天,机会来了,北冈麻智决定袭击国民政府大楼,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三个人为一组,互相监视,不许离开这里一步,违抗者一律以家法论处!”
“是!”
“渡山,渡山!”
汪精卫都有一些懵了。
孟柏峰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梁海东的脖子,梁海东被他掐得两只眼直翻白眼,面孔涨得通红,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我说你是花拳绣腿就是花拳绣腿!”
孟柏峰手里用力:“你这样的人怎么当卫队长,怎么保护汪先生?”
宋家富也绝对没有想到孟柏峰真的出手了,而且就在汪精卫的面前要公开杀人。
他迟疑了一下,一咬牙,冲了上去:“孟先生……嗯……”
他一声闷哼。
孟柏峰手里的一把尖刀,一下就捅在了宋家富的心口。
他右手掐着梁海东的脖子,左手尖刀一用力,刀身完全没入到了宋家富的心脏里。
梁海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结拜兄弟,汪精卫卫队的副队长宋家富比自己先死了。
宋家富真的是一身的功夫,当年还参加过北伐,战场上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比梁海东可厉害多了。
可是,他一是没敢在汪精卫的面前放肆,二来他绝对想不到,孟柏峰真的敢在汪精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老实说,宋家富死的有些冤,一身的本事半点都没施展出来。
“汪先生,你还不明白吗?”孟柏峰冷冷地说道:“梁海东已经被日本人收买了,他身为你的卫队长,却为日本人效力,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这样的人怎么还配保护你的安全?”
汪精卫迟疑了:“可是,日本人那里怎么交代?”
“和汪先生没有关系。”孟柏峰右手一扭,他听到梁海东的脖子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咔嚓”,这才松开了手:
“都是我因为私人恩怨杀人的,汪先生知道后,还狠狠的训斥了我。”
“渡山啊。”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汪精卫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下手太狠了,只怕日本人将来会找你的麻烦啊。”
孟柏峰重新掏出了烟斗:“日本人不会找我麻烦的,因为他们还要用我。死人的价值,是远远比不上活人的。”
任道武死了,裘千成死了。
现在,梁海东和宋家富也死了。
都是被孟柏峰一个人杀死的。
汪精卫的“眼睛”没了。
汪精卫的“手脚”也没了。
失去了眼睛和手脚的人,怎么办?
他只能够依靠自己了。
他的特务系统,他的安全工作。
全部都离不开自己了。
孟柏峰吸了一口烟斗:“汪先生,耽误你的时间了,现在是7点,到你喝咖啡的时间了。”
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