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研良不是在开玩笑。
他回身看了一眼业城,这个地方,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就像一场短暂的梦。
之前的他虽然没有情绪,但心底偶尔也会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生病了吗?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来历竟然这么奇怪。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是那个已经和巨大残蜕融为一体的周天。
不过,还有一件事直到现在白研良也没能想通。
为什么周天可以保持清醒,与这些残蜕融合?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是雾界生灵,也没有用意志改变物质的能力,说到底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用意识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白研良来到雾界母树旁。
与这棵巨大的树比起来,他显得无比渺小,就像大海中的一道浪花。
此时此刻,母树的根系正裹着巨型残蜕,疯狂吸收着它身上的庞大能量。
但它本身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就要崩溃。
“你疯了。”周天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阻止白研良,更不可能改变白研良的想法。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更加疯狂地啃食世界,只要汲取的能量比雾界母树吸收的能量多,他就依旧有胜算。
到时候就算天塌下来,就算世界崩溃,他也能完成自己的计划,虽然能量会丢失很大一部分,但这个计划他本身就预留了很大空间。
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用的话……够了。
周天话音落下,刚加快巨虫的啃食,就听到令人牙酸是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仔细看去,竟然是白研良控制着雾界母树,生长出了一条条血红色的藤蔓,正朝他伸过去。
只要被这些藤蔓控制住,周天就再也翻不起大浪了。
周天也知道厉害,白研良明显已经在拼命,他不抱任何幻想,残蜕巨虫突然“崩碎”,确见它的确变小了至少十分之一,虽然看上去萎靡了不少,但却立刻脱离了雾界母树根系的包裹。
同时,被它“蜕”下的那层外壳,也成了抵挡白研良的最好工具。
一层耀眼的残蜕外壳,在狂风呼啸中崩碎,继而重新变回人形残蜕的状态,并且朝白研良猛地冲了过来!
白研良漂浮在半空,神情未变,但眼神中却依稀闪过几分了然。
果然……周天能控制这些残蜕,绝对是有缘由的。
白研良调动部分藤蔓在空中飞舞,如同一条条收割性命的腥红血镰,所到之处残蜕立刻崩溃,消散无踪。
然而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更不会畏缩不前,仍是密密麻麻地蜂拥而来,挡住了白研良的攻击。
周天没再去关注白研良,他只是看着不断累积的庞大能量,喃喃道:“快了,就快好了。”
白研良也根本不再去管残蜕的阻挠。
他控制着自己,亲自飞袭向了周天所在的巨虫。
母树藤蔓的破损,残蜕的消散,在狂风之中混乱的声音一吹就满天喧嚣。
白研良逐渐掌握了一切,作为目前唯一的,有自我意识的雾界生灵,他的权限大得惊人。
就像一个装满宝藏的洞窟,人类都被挡在了洞外,但白研良……生来就在洞内。
他随手就可以取用这些财宝。
“周天!”
靠近巨虫后,白研良一声大喊。
周天却根本不理会他,仍然疯狂命令着所有残蜕,加速啃食世界之力。
见周天无动于衷,白研良也不再废话。
他闭上眼睛,意识飞快地掠过业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感觉,和造物主无异。
他在寻找。
和周天这一番争斗下来,他已经远离了之前的位置,但好在,他寻找的速度很快。
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在他的“眼前”掠过,直到……在一人前停了下来。
许知非。
找到了。
许知非说她也是雾界生灵,是孟真用自己记忆创造的第二个真正意义上活着的雾界生灵。
然而,白研良没有感觉到许知非拥有调动雾界力量的能力。
似乎,许知非要“人类化”得更彻底一些。
不过白研良此刻并不是想探寻这个问题,他寻找许知非真正的用意是……
“把你身体里藏匿的那部分记忆,交给我。”
许知非的脑海里,出现了白研良的声音。
她正站在江边的栏杆旁,猎猎狂风吹得她衣裙乱舞。
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拒绝什么。
许知非安静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团灰白色的光球,从她的胸口处飞出,并凌空直上,飞向了白研良。
终于,周天仿佛感觉到了危机。
他愕然回头,看向白研良:“那是什么?”
白研良将光球握在手中,直视着巨虫后背的那张脸:
“所有信息都在告诉我,白研人是雾界的第一个有意识的生灵。”
“我是白研人分离出去的备份,勉强算是雾界第二个有意识的生灵。”
“许知非,是第三个,但你似乎并不知道她的体内仍存放着什么。”
白研良的声音,清晰地在周天的脑海中响起。
“直到刚才,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明明不是雾界生灵,却能调动残蜕,甚至你的权限还要大过我,我甚至无法做到让残蜕停止动作……”
“因为,真正的雾界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灵,是孟真。”
“我说得没错吧?孟真!”白研良对着仍在啃食世界之力的巨虫大喊。
周天瞳孔一缩,他沉默了。
“白研人离开了雾界,雾集诞生了,可孟真呢?她的结局是什么?我一直很好奇。”
白研良的声音,仿佛一道道巨浪冲击着周天的心防:“我有个猜测,也许……你的第一个实验品不是白研人,而是孟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孟真和她的孩子。”
“你不知道人类掉入雾界会怎么样,所以你用了两个样本。一个是成年人,拥有自我意识的孟真。另一个是尚在孟真腹中,根本还未形成意识的胎儿。”
白研良的声音,终于第一次变得有些阴冷:
“让我猜猜,你是依靠孟真在指挥号令这些残蜕,还是……那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