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不信他的话。
这种时候还相信他的话,陈阳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然而,就在他刚抬脚走过去时,南崖身体忽然一震。
陈阳被怒火填充的双眼,露出一抹讶然。
“此生无缘大道,我的命,也由我自己来定。”
南崖笑容洒脱。
刚刚踏入冰肌玉骨的道行,此刻正在快速散去。
生机勃勃的身躯,也重新恢复老态。
他盘膝坐下,靠在一块石头上。
陈阳站在一旁,握着骨剑。
南崖像是感受不到杀意,说道:“我欣赏你,玄阳。”
“若不是遇见你,天下之大,任我纵横。”
“就是那洞天福地,我也可闯上一闯。”
“再过个几年,我就是道门的大前辈,人人见我如见神祇。”
他忽然抬头,问道:“我很快就是一个死人,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陈阳没有应声,他盯着南崖,似乎犹豫该从哪里下手。
“看来你很生气,是因为,我杀了玄真?”
“呵呵。”南崖道:“玄阳,记住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怕那是你的师兄,也不要多管闲事。”
“修行一生,最重要的是不要牵扯因果,遇事谋而后动,切忌冲动行事。”
“我看不透你,你有底牌,但你总会碰见解决不了的人和事。运气也不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总有耗尽的时候。”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可能产生威胁的后患。”
“杀人,要挫骨扬灰!”
“如果明知必死,那也要在临死前,挖一个坑,把对方拖下水。”
他望着陈阳,说完这句话后,停顿片刻。
而后,运起最后的真气,大声喊道:“陈玄阳,你竟是转世灵修,我南崖死的不冤!”
声音响彻整片山林。
随之。
一抹冰寒剑光自林间闪烁。
一颗大好头颅分离肩头,滚落在地。
陈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尸体,忍不住又一剑捅入头颅。
南崖最后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临死前,也要给自己挖一个坑!
这老畜生!
陈阳拔了剑,走上去,取出三根长钉,分别刺入南崖上中下三处丹田,锁其三魂,定其七魄。
做完这些,陈阳道:“你说的对,任何可能产生威胁的事由,都该彻底封死。多谢提醒。”
南台。
众人听见突然响起的南崖声音,皆是惊讶。
“他是灵修?”
“灵修……”
“这就难怪了。”柳山遗微微颔首。
原来是灵修。
如此,也就能说得通了。
早已视生死如平常的明一,此刻闻言,脸上满是惊讶与担忧。
灵修!
南崖此举,无疑会让陈阳陷入泥沼之中。
他让陈阳去茅山关,就是要他去验证,自己是否真的是灵修。
可是,他为何将这件事情与南崖说?
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简直不可理解。
很快,陈阳归来。
手里提着南崖的尸体,随手松开,尸体便是砸在了地上。
众人看着归来的陈阳,南崖刚刚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他们的眼中,多少有些别样的隐藏不了的情绪。
柳山遗近距离看着这个年轻人,正打算与他说句话,却突然感觉陈阳的眼神变得肃杀,身形一动,闯入前来。
紧接着,他捏住了林平海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踩着云霄的脚也离空而起。
“师叔,他为何辱你?”
陈阳无视手中已然失去反抗之力的林平海,询问道。
已经安定下来的局面,因为陈阳的举动,再度变得敏感而微妙。
许多人感到莫名其妙,他们并不知道陈阳与这几人之间的关系。
李文民将他从地上扶起,简单将事情道来。
听完之后,陈阳怒道。
“好一位大宗师。”
“欺我师叔,辱我师叔,逼我师叔自废道行!”
他望着明一,后者状态奇差,一身道行果然尽失。
这竟是道门大宗师做出来的事情!
“死几个道门败类,就能换回三百多人性命,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余海道:“陈玄阳,摆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是道门弟子,你难道要为几个道门败类,与道门为敌?”
陈阳看着脸色涨红的林平海,看着愤怒讨伐自己的余海,说道:“道门绝不与邪修妥协,任何形式的妥协!”
余海道:“他自愿废除道行,与我等何干?”
陈阳道:“但他们是我陈玄阳的师叔!”
余海道:“你要如何?”
陈阳道:“师叔虽被道门除名,但依旧是我师叔,若因被道门除名,而不认辈分,我陈玄阳也不配修道。”
“喜欢踩人?那就斩了!”
“嘭!”
他将林平海砸在地上,拔剑就对着他的腿斩下。
林平海瞪大双眼,试图爬起来,但陈阳的剑太快了。
他只能看见一道寒芒闪烁落下,完全躲不开。
“铛!”
一柄长剑伸出,拦住了陈阳的剑。
骨剑近在咫尺,只有几寸不到。
锋利的剑气已经割破了林平海腿上的道服,只差那么几寸,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这里是崆峒山,容不得放肆。”
柳山遗握剑,将骨剑挡开。
他心中震惊。
这一剑,他看似十分轻松就将其挡开了。
但事实上,两剑相触时,他清楚地感受到,陈阳这一剑的力量究竟多么恐怖。
他的淡定都是表面上强行装出来的。
他惊讶,陈阳同样惊讶。
此刻的自己,乃是冰肌玉骨,且是巅峰。
虽说这一剑并未动用全部实力,但若只是筑基,绝不可能挡得住。
这老东西也是冰肌玉骨?
筑基的修士,已是天骄般的人物,不可多见。
便是南崖在崆峒山如此放肆,也只出了林平海四个筑基。
更不要说冰肌玉骨。
这样的人物,普通弟子一辈子也难以见到。
“小友,可否给老道一个面子?”
柳山遗看着他。
然而,陈阳却是摇头。
柳山遗面容略显冷峻,落剑于脚下:“你是灵修,但也不可在崆峒山放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既然已经教训了他,此事就此揭过。你若执意而为,便是与崆峒山道门作对,便是与我柳山遗作对。”
“崆峒山又如何?”
“崆峒山的大宗师,就可以欺我师叔?辱我师叔?”
陈阳冷笑,崆峒山在道门地位崇高。
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地位再高,欺负到自己的头上,这口气他也咽不下去。
“唰!”
陈阳扬剑而起,声音骤然一凝,质问道:“你让,还是不让?”
柳山遗心头也是恼怒,自己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好用了?
连这小小道士,也能无视了?
当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灵修又如何?
灵修就敢在这里放肆?
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冠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南崖解决了,怎么他们又闹起来了?
他刚要劝说,陈阳道:“此乃道门内部事宜,外人莫要多管!”
柳山遗道:“赵统领听了吗?这是道门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
陈阳很厉害,可再厉害,此刻他也不能退一步。
赵冠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
陈阳看向明一几人:“师叔,请将师兄安顿好。”
几人一怔。
玄真…已经死了。
“江南陈玄阳,拜山崆峒!”
晃神间,听见陈阳突然高昂的声音,众人皆惊。
明一几人连劝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便已尘埃落定。
柳山遗面色沉如一汪死水。
拜山!
当着他的面,拜山!
“你叫陈玄阳?”柳山遗凝视他。
“是。”
“你来自江南?”
“是。”
“好,很好!”柳山遗道:“你江南,出了一个陈玄阳,敢拜山崆峒,好的很!若有时间,我一定去江南一趟,问问你们江南的会长,是不是刻意给我崆峒一个下马威!”
陈阳道:“江南没有会长,下一任会长,就是我。你也不用问,今天我拜山崆峒,不为其它,只为师叔所受屈辱,拿回来!”
他抬头望向顶峰,问道:“谁要阻我上山?”
他看向余海三人:“你们?”
三人脸庞抽搐。
这小子,还真是狂妄到了一定地步。
柳山遗暂时闭嘴。
陈阳冰肌玉骨不假。
但他年纪尚浅。
柳山遗不好直接出手。
否则,不论输赢,面上都没光彩。
余海提步上前,拦住他的视线:“遇真宫,余海!”
他倒握的长剑,缓缓平举。
南台四方,一片寂静。
观棋不曾料到,事情发生这般变故。
陈阳在南台拜山,按理,他应该出面。
但他没有出面。
连一句话都没说。
这是余海他们咎由自取。
“嗡!”
骨剑剧烈颤动,陈阳一剑迎空劈下。
剑芒凝聚数十丈,烈空之下,宛若惊鸿,霎那斩下。
余海脸色慌措,长剑横档身前。
一声铿锵下,手中法器长剑一分为二,断的干脆。
剑芒不止,划开他的道服,在他左肩至腰部留下一道骨肉可见的斜长剑痕,将他轰然劈的飞出,滚出十多米方才停下。
四周鸦雀无声。
佛门高僧,儒教大师,见此状,心中骇然。
一名筑基的大宗师,连陈阳一剑都接不下来。
即使陈阳刚刚将林平海压制的死死的,此刻见到这一幕,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是余海太弱了吗?
不,是陈阳太强了。
强的离谱。
“这就是灵修吗。”
有人心头自自问。
也只有灵修,方才能够解释的通。
只是从未想过,灵修竟能如此之强。
难怪,每逢山海关动乱,第一时间便是寻找灵修。
若灵修出,山海关动乱可平。
这才是真正的天骄啊。
“还有谁?”
一剑劈退余海,陈阳质问。
林平海与另一名宗师,心头怒意涌动。
“陈玄阳,你欺我崆峒山无人吗?”林平海大声道。
观棋道:“你是天仙宫的弟子,代表不了崆峒山。”
“闭嘴!”林平海呵斥道。
陈阳道:“你来?那就来。”
长剑高举,剑芒凝动,一剑劈下。
“轰!”
没有任何的悬念,林平海也被劈飞。
陈阳看向最后那位宗师,后者惊怒交加,主动出手。
“嘭!”
第三位大宗师,也被劈飞。
竟是没有一个人,能接的了陈阳一剑。
于是,陈阳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了柳山遗的身上。
“就此退去,此事,我不与你计较。”柳山遗说道。
“哒哒”
陈阳向前两步。
没有说话,行动代表一切。
柳山遗道:“我若出手,便不会停,你考虑清楚。”
“崆峒山八台九宫十二院,今日谁人也不能拦我。”
陈阳拔剑就斩,剑芒匹炼,当空斩向柳山遗。
柳山遗一步退出数十米,随手一剑撩起,顺势再退。
看似云淡风轻的化解这一剑,内里则是摸清了陈阳的具体实力,心中有了计较。
冰肌玉骨,巅峰!
非自己所能敌。
切不可硬战。
柳山遗毫不迟疑,转身掠向山中。
陈阳紧跟其后。
众人忙将视线投去。
只见二人如谪仙临凡,身体轻盈,踩着树冠,片刻功夫便已出现在千米之外。
一张张符篆被柳山遗掷出,或化火焰,或化灵兽,但都不能阻扰陈阳半分。
柳山遗左手起阳雷法诀,右手持剑引雷。
默然之中,一道道天雷于无声处落下。
煞时,那一片天地为之变色。
天雷将陈阳包围,沐浴其中。
柳山遗不奢望区区雷法就能解决。
“铃!”
清脆的铃铛声,从柳山遗的手里响彻。
他手里抓着一只黄铜铃铛,铃铛首是三叉戟,铃身密布符咒。
摇晃下,铃声竟能扩散数千米。
此乃三清铃,是柳山遗随身携带的法器,伴他身边已有数十年。
凭此法器,可作呼风唤雨,可令大妖迷失心神,暂为傀儡。
陈阳丝毫不受影响。
但四周深山,则是有着数量巨大的妖,从各处奔袭来,朝他包围。
柳山遗微微抬袖,一根根绣花针般的物件,忽的从他宽袖之中飞射而出。
“镇山钉!”
南台上,佛门高僧,道门真人,见飘悬在柳山遗面前银针般的物件,愕然出声。
显然,这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
就是陈阳,此时也从这银针上,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
上一次有如此感觉,还是童伯乾施展三元罗盘时。
三元罗盘,以乾坤八卦为源,有开山裂地之威力。
而这镇山钉,无它,唯可镇山矣。
柳山遗将镇山钉拖于掌心,淡淡说道:“此镇山钉,可镇山,能钉妖……亦可教训一些不懂尊卑的小辈!”
“是吗?”
陈阳抬眼,手臂垂下,东方青面鬼头令旗从袖中滑落,握在掌心。
手掌微一用力。
令旗划破掌心,鲜血汩汩涌出,浇筑在令旗上。
诡异的是,鲜血并未染红令旗。
令旗就像是张开血口的野兽,疯狂的将陈阳掌心涌出的鲜血吞入进去。
而随着鲜血不断的灌入,令旗也在有规律的律动着。
一股淡淡的威势,从令旗上逐渐显现。
崆峒山上空,一道虚幻不可见的巨大身影,正缓慢凝现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