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也没开车,锁好大门出来顺着马路逛。
张彥明梦里在鲁尔呆过几年,对这边很熟悉,包括后面的整体城市发展以及经济状态。
宽阔的大马路两边都是高楼大厦,但真相往往都掩藏在高楼大厦背后,每一个大城市都是这样。
转过高高的大厦,顺着窄仄的支路走进去,就是一片一片的老居民楼和大平房,路面都不太好,坑坑包包的,杂物垃圾随处可见,脏水就随意泼在路面上。
这才是真正的九十年代。
路边上能开店的地方都开满了各种小店儿,挤在一起,高高矮矮杂乱的牌子,但看着就有一种亲切感。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我买盒烟。”张彥辉拉了张彥明一把,走向路边的一个小卖店。
张彥明跟了过去。
张彥辉喜欢抽红河,紫包的,张彥明也跟着买了一盒,他抽烟不重,一包烟能抽几天,也不挑什么口味。
“你抽烟这个不感觉掉价啊?”张彥辉半真半假的问了一句。
“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点着了冒烟。再说烟本身都差不多,名气品牌和烟本身又没什么关系。”
“哎,挺香啊。”张彥辉抽了抽鼻子扭头找了找。
这里开着不少小馆子,哥俩随便找了一家进去吃了晚饭,又延着街道跑到太原街去转了一圈。
哥俩好久都没这么聚在一起吃吃饭逛逛街了,人一进入成年就变得身不由已,时间总是被挤着用,连最亲近的人也是渐行渐远了。
逛到中兴这边,张彥辉说要买两套西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装成了公务人员的标准着装,而且是越往上级别越高越是这样,下面人还可以穿穿休闲穿穿运动,到了市一级往上就看不到了。
而西装这个东西,便宜的和贵的确实有着很大的差异,从衣形到针脚做工,穿着的舒适性还有面料都不一样,这就硬逼着这些公务人员去买好的贵的。
在这个年代一套好一点的西装一千五起步,三千入门,七八千才算有那么点意思,买了西装就得配皮鞋皮带,衬衣,再加上手表打火机,就这一身就得上万了,还不算什么高档次。
而在98年这会儿,一个正厅级公务人员的月工资是一千八百块。
像张彥辉,原来在蝎子沟卫生局,副科待遇,一个月什么都算上一千一百出头。
这个时期的公务员工资标准是低于国企工资标准的,也低于社会平均工资,像企业,93年基础工资统一调整为一百八十元,同期公务人员只有九十,直到99年才调到一百八十块。
然后还要算上平时的花销,家庭孩子,再加上人情往来,他们靠什么活?到哪还得考虑面子考虑身份。
这就是九十代社会状态之所以那样的主要原因。什么事情得往深了想,不能只看表面,不吃拿卡要不官商合作怎么办?都是逼的,谁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还不算有一些事业编单位财政根本不管,全靠自负盈亏。这也是个挺传奇的事情。就像车管车政环卫,他们不出去罚钱连工资都没有。
“这个不行,颜色浅了,不庄重。”
张彥明摇摇头,看了一下墙壁上挂着的样品:“那件,那几件都可以。全是后开口吗?”他问营业员。
“有两侧开气的。”营业员笑着回答:“这件,这件,还有这两件。”
“你们这里提供不提供裁剪?”
“有的,在二楼,卫生间那个位置,改裤腿缝纽扣装拉链都在那里,您拿着小票过去,都是免费的。”
张彥明看了看张彥辉:“要不你多买几套吧,换着穿。这个得干洗,现在洗衣服需要的时间挺长的。”
这会儿已经有了干洗店,但时间特别慢,洗一套西装要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彥辉到是没有经济上的压力,鞋皮带什么的自己家店里都有,打火机手表说不好听的在国内走到哪都算是相当牛逼了。
“那就买几套吧,都买深色?”
“浅的不适合你,太跳,灰的穿久了显脏。”
营业员在一边说:“这套浅灰挺适合他穿的呀,他皮肤好,穿着显精神。”
张彥辉得意的冲张彥明挑了挑眉毛。
“他是工作穿,这就相当于他的工作服,颜色浅了不郑重,这种后侧开口的你给包几套吧,这几套深色调的都要了。确定二楼给改是吧?”
“能改,拿着小票去就行。”营业员脸上都要笑开花了,麻利的去开票,生怕晚了这边后悔。
西装在这个年代刚刚成为潮流,算是档次比较高的服装,动辙就是上千,普通老百姓是真心消费不起的。
大翻小翻,两钮三钮,再挑挑颜色,买了五套,两万多块。
拎着衣服下到二楼找到裁剪服务柜台,把小票和衣服递过去。
大姐看了看小票:“五套?”
“嗯。都得改一下袖口和裤长。”每个人的臂长手长腿长都不一样,如果不按着实际尺寸修改一下,西装没个穿,穿上出去别人看着也是别扭。
但是没有办法,国内的西装订制一直到了10年以后才渐渐兴起来,还是兴而不火,主要是把价格定的太过于虚高了,宰的太疼。
一般老百姓或者生意人买了西装商标都不拆就直接穿着了,甩着大长袖子亮着商标,怎么看怎么难受。
“我这都下班了,今天是有个活儿耽误了一下,要不早就走了。你们明天再来吧,你这五套都弄下来得点时间了。”
“你先给我量一下,衣服我放你这,明天晚上你下班我过来拿,行吧?白天我也没时间。”
大姐看了看五套衣服有点迟疑,两万多块呢,这要是丢了脏了的,自己一年工资都不够。
“你在这条上给我写一下衣服在你这就行了,行吧?我格外再给你两百加工费,你给我精点心好好弄着。”张彥辉掏了两百块钱递到大姐面前。
“行吧。”大姐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没抵住两百块钱的诱惑,点头应了下来。
大姐看样是个老裁缝了,不只是量了臂长腿长,还量了肩宽和手长,量了量腰围和胸围,几笔在本子上勾出一个人形,把尺寸标好。
“还用量这些呀?”张彥辉张着胳膊问。
“你这衣服贵呢,我给你好好弄弄,要不穿着不板正,白瞎花那钱了。你们年轻人哪,也是真舍得。”大姐有点替张彥辉心疼钱。
“那可谢谢了,下回我还来找你。”
“把活给我你们就放心,肯定弄好,干了一辈子,也就会这几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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