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的过程很不愉快。
两位天枢探员用警官证向母婴中心借了一个小隔间。
叶北坐在一边旁听,主要发问人是苏星辰。
他抱着猫主子撸了三个多小时,都快把穷奇的脑袋盘出包浆了,可这位美惠子女士口中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
——苏星辰提及博物馆失窃案时,美惠子女士对案情供认不讳。
案发当日,她用移魂剑与一位印尼游客互换身体,在博物馆中窃走十四件文物,具体如何破解安防警报和监控,她都一一如实告知,没有半点遗落。
——苏星辰提及共犯时,美惠子却矢口否认,不做辩答。
一开始叶北还以为这姐们是在为丈夫开脱,想要一个人担下罪名,可后来苏星辰也不问了,拉着叶北出门抽了根烟。
“很不对劲,小叶子。”苏星辰说。
叶北附和道:“对啊,她是想保护同伙?可是……”
穷奇打断道:“她是想保护你们。”
两人齐齐看向猫主子。
穷奇在叶北怀里伸了个懒腰,舒适惬意地向奴才下令。
“把烟给我戒了。”
叶北当时就惊呆了,他朝领导吐着苦水。
“嘿!这主子管得也太宽了吧!它又不是我女朋友!凭啥叫我戒烟啊!”
苏星辰冷漠道:“听话。”
叶北有领导撑腰,立马有了底气。
“听到了吗?主子!”
苏星辰主动踩灭了烟头,和叶北说,
“我叫你听话。”
等叶北愤愤不平地熄了烟,两个尼古丁重度成瘾者都往脸上贴了块尼古丁贴片。
听穷奇慢慢说来。
“那个倭人……看上去傻傻的。”
苏星辰:“没错。”
穷奇:“她手机都不会用,而我一只猫咪~都记得奴才的解锁密码,会偷偷用奴才的手机点外卖。”
叶北和见了鬼似的,连忙把自己的锁屏给改了。
“这说明了什么呢?天枢的小家伙?”穷奇眯着眼,朝苏星辰发笑。
“她一定有同伙,以她对现代社会的接触来看,要去破解博物馆的安保系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苏星辰立马答道:“我也是以这个为依据,一口咬定她有同伙这件事实的。”
穷奇接着为苏星辰解释着:“至于我为什么说她在保护你们,你稍微思考一下……在得知另外两把妖刀的下落之后,你这个普通的小警员会去干什么?”
“追捕罪犯。”苏星辰突然明白了什么,“还有呢!继续说!”
“奴才?”穷奇使了个眼色。
叶北不情不愿地开始给主子按摩。
穷奇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子,在阳光下享受着按摩服务。
“嗯……她见过奴才身上奇怪的再生能力,也隐隐感觉到你们的不凡之处,不愿透露真实情况的原因,有好几种。”
穷奇翻了个身,让奴才好好按按背。
“其中一部分,是来源于对你们的信任,是托孤的形式,想要将亲生儿子托付给你们,不把妖刀下落告诉你们,是害怕你们出意外。”
“另外一部分,是来源于内心的恐惧,她非常怕另外两把刀,这种超自然的特殊力量让她选择逃避,它们的特殊能力,极有可能比黑光太刀的移魂,要可怕得多。”
“最后一部分,是愧疚心,她和他的夫婿身后定然有一位指挥者,或者说是雇主,她为了子嗣血亲一己之私背叛了她的团队,故而难以启齿,甚至想要一枪杀死肉身,杀死过去的自己。”
穷奇伸了个懒腰,小爪子张合不定,它懒洋洋地说道。
“如你所见,她是个乡下妹,很传统单纯的武人,这些都符合大和民族传统文化中一直灌输的义、勇、仁、礼、克己。毫不犹豫地死,追求的意相与樱花一样,是一瞬间的绽放和凋零。”
“主子……”叶北微微眯着眼,很难想象猫主子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我不能读心,但是能闻到无毛兽的情感……这些复杂的味道糅合在一块,涌进鼻子里有种莫名心醉的感觉。但不会令我开心。”穷奇摇着尾巴,郁郁不乐,“因为……我看见这个妈妈,在护着她的孩子——她多么想活下去……多么想让她的子嗣至亲活下去啊,这和我的生存理念保持一致,所以你们想套出有用的情报,最好从她的子嗣下手……算了,你们听听就好。”
“听到了吗?指望你去抓人我还不如指望穷奇破案。”苏星辰当了回复读机,精神一振:“我现在很怀疑你家猫主子的性别,它身上有种说不清楚的母性光辉。”
小领导匆匆回了临时审讯室,掏出兜里的番茄酱。
叶北跟在后边,听苏星辰喃喃念叨着。
“要是哪天你家猫变成美少女了,记得给我发喜帖……”
“你做什么梦呢!——”叶北笑道:“它?美少女?我看你是日式轻小说看多了吧!”
穷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这些无毛两腿兽无趣幻想还以鄙视的眼神。
苏星辰以身体检查为由,笑眯眯地从美惠子妈妈手中抱走了小宝宝。
然后他再次进门时,一手拿着小剪刀,给宝宝脸上抹了番茄酱。
美惠子当时差点发疯——
——她一动也不敢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求苏星辰饶命。
叶北在一旁看得不是滋味,穷奇对这类恶人恶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五分钟,美惠子女士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她的共犯有两位。
其中一位正是她的丈夫,小野盛玄。
另一位,美惠子所知甚少,只知道丈夫称其为武田大人。
文物失窃案当夜,武田大人为主谋,在丈夫的指挥下,她才能顺利地完成盗窃。
当天夜里,另外两柄妖刀已经送至武田大人手中,而小野盛玄向美惠子索要黑光太刀时,还要了另一样东西——他们的亲骨肉。
这位没见过世面的母亲,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带着才出生不久的孩儿和妖刀,逃向了苏星辰布置的埋伏之中,情急之下,用移魂剑和苏星辰换了身体。
这位小野盛玄道场主,在美惠子一言一语中形容得不似人类。
“老公……他本来是我的老师。”
“我和他相处了十四年,一直希望我从乡下走出去看看,可是我的心里只有剑道。”
“他说,教剑,没有人来学,换不到钱,收入很低。”
“我觉得,只要我的剑能劈开子弹——一定会有人来学。”
她的低下头,眼带慈爱,轻轻用手背揉着小宝宝的脸。
“我很喜欢宝宝,一直想要老公给他一个厉害的名字,因为我没有念过多少书。”
“他却说……那种东西,无所谓……”
“我感觉到不对,很不对。”
“他说,要我偷剑,能换到很多钱,我把妙法和千子两把村正妖刀交给他时,我是个用剑的人,我能从他的眼里,能读出他的心。”
“他不在乎我了。”
南渊国语对美惠子女士来说不难,但此时她觉得难有形容词来表达内心的情感。
“他更不在乎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