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寝殿鸦雀无声。
灵虚贴着墙边,一步一步往外横挪,连向陛下告辞的话都不敢说了。
他知道的事可比外臣多得多了……别人可不懂李青君和秦弈什么关系,他可是知道的……
太可怕了。
随便代入想想都能体会到那种足以拆了皇宫的怒火,在这里作死吗?灵虚贴墙跑路,不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一溜烟从李青君背后钻出了门。
“站住!”
灵虚仿佛中了定身法,僵在那里。
李青君头也不转,漠然道“那玩意真是测姻缘的?”
“是、是的……”灵虚冷汗淋漓。
李青君眼里闪过了然之色,淡淡道“陛下终于愿意招婿,此乃大喜之事。诸位辛苦,且去办事吧,龙渊城百万众,要是没七十个优秀男子,说明诸位不上心。国之大事,不可轻忽,勉之。”
秦弈“……”
李无仙“……”
灵虚心里暗暗叫苦。
对于政客属性而言,这个罗盘是不是测姻缘的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名目,李无仙需要靠这个借口和秦弈搭出一条理直气壮的暧昧线。不管这个罗盘测的是啥,就算实际测的是谁最蠢,只要当场会指向秦弈,那就是测姻缘。
哪怕是只鹿,需要它是马的时候它就是马,谁不会玩啊。
至于之后还会指向谁,根本不要紧,只要灵虚不施法,它就谁也不指,惟秦弈一人。
就这么简单。
李青君却轻而易举地看懂了这种伎俩,顺水推舟的让灵虚真去找一些优秀男子来,说这鹿是马,你倒是跑啊。测不出一群男人过来你就是渎职,两个宰辅可正中下怀地不想要秦弈呢,他们会盯着你的,真以为我男人那么好抢?
这回陛下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招婿环节算是正式启动,想反悔都难。要是昭阳王揪着秦先生的耳朵走人了,陛下说不定还真得找个夫婿了……
这他娘全是乾元以上等级的宫斗术啊,灵虚知道顶不住,拉着两个宰辅跑路了。他打定了主意,在这姑侄俩没撕个清楚之前,罗盘坏了。
嗯,罗盘坏了。谁盯着都没用。
李无仙鼓着腮帮子,眼睁睁看着灵虚跑路,连个交代都不敢留。希望灵虚聪明地让罗盘坏了,不然以后小鞋穿不死他丫的。
寝殿之中瞬间就剩下了秦弈自己一家子人。
气氛更是安静。
“好一出大戏啊。”李青君抄着手臂,面无表情道“这么多年来让你找夫婿,誓死不找。某人刚来,就屁颠颠的开始了?”
李无仙赔笑“冲喜,冲喜。大臣们也是为了朕躬……朕也没力气在这时候和他们争执,不妨试试。”
“嗯嗯。”李青君颔首表示我懂“那你就试试吧,让灵虚给你找些俊美少年。至于这个既当师父又当姑父的,长得还丑,姑姑就带走了哈。”
“别啊!”李无仙秦弈异口同声。
李青君似笑非笑“很有灵犀嘛。”
“不是不是。”秦弈忙道“我这可真不能走啊,我在给无仙治病呢,已有方案了,可不能前功尽弃。”
“所以治病和你要做皇夫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那个,就是给无仙把把关,人品心性,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我也不算精通对吧,好歹胜过我的才行对吧,不能随便找个废柴对吧……”
一连几个对吧,近乎语无伦次,李青君听得都想笑“秦弈,你和我谈婚论嫁的时候还只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个,说话都还没这么磕巴呢。当年对着我父王你也侃侃而谈,如今我成了个比父王更凶的长辈对吗?”
瞧这话说的……
流苏一口白瓜爽到了心尖尖。
秦弈只能抱着一只幸灾乐祸吃瓜的球,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老半天都憋不出话来。
李无仙终于没让师父单打独斗,侧翼掩护道“咳咳,姑姑误会了,这里面有些说头的。”
“哦?”李青君一挑眉“姑姑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说头,不妨说给姑姑听听。”
李无仙忙道“师父只是个幌子。”
“嗯?”这回连秦弈都看了过去。
李无仙目光躲闪着秦弈李青君的凝视,看着天花板道“群臣催婚,每年都要来几次,朕大发雷霆也没有用,终究他们也是为了国家着想。但实话说,我恐男。”
“诶?”秦弈李青君一脸懵逼,你在说啥?
我们有代沟听不懂。
“咳,没错,恐男。我连想想和什么男人在一起都犯恶心,更别提招婿了。”李无仙越说越顺溜“但是群臣汹涌总要给个交代,怎么办呢?这次恰好师父在,师父虽然很老了但在别人眼里还是个青年嘛,对外总能说得过去。”
神特么很老了……李青君忍不住道“所以你是想让别人误会你找到男人了,就可以把这事平息下来?”
“对啊对啊。”
李青君冷笑“难道你不知道,事情的关键是有孩子,而不是有男人!”
“诶?”李无仙傻了眼。
李青君斜睨着她道“依据你的理论,是不是要你师父和你弄个孩子出来向群臣交代啊?”
秦弈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脑袋。
想忽悠青君,现在是几乎办不到了……怀念当年初见,那时候的青君多天真啊。
人生若只如……算了。
秦弈捂脸。
却听李无仙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个,反正有没有孩子也要几年才知道,那就好歹可以拖几年嘛。”
李青君直接撕开了大家的伪装,跳脚道“以皇夫名义,拖个几年?怕是老娘真要给你们带孩子了!”
李无仙惨败,憋红着小脸答不出话来。
流苏笑出了声。
这不是修罗场,这是李青君单方面虐人,根本不是公平对局。不管是秦弈还是李无仙,除了埋着脑袋挨骂就没别的办法。
可还是好爽啊。
看秦弈如同便秘般的表情就爽。
如今的李青君太强了,政治智商满级,宫斗技能满级,无死角的oss,只看她想撕到什么程度。
李青君并不想撕得太凶,终究是侄女病情为重,这可是生死攸关,总不可能真拎着秦弈的耳朵抓走吧。甚至大闹得太离谱了都不好看,她都怕侄女会因为羞愤而加重病情……虽然那货到底有没有羞愤这个东西也很难说……
她胸膛起伏了一阵子,恶狠狠地盯着秦弈“你跟我出来一下!”
“哦。”秦弈老老实实抱着球,耷拉着脑袋跟了出去,跟个被家长从网吧里揪出来的小学生一样。
殿外有梧桐,是李无仙幼时亲手所种,如今已然挺秀,亭亭如盖。李青君就靠在树干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小学生秦弈抱着球的老实样儿,无力吐槽。
“说说,你在想什么呢?”李青君气道“我本觉得我是非常大度的了,你有多少女人我都不说什么,你身边的羽人蚌女,何尝见我说过半句?可我看你也不像是缺女人的样子,何至于把手往窝边伸?”
秦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这次的事嘛,本来就要有点那个……”
“嗯?”李青君问“何解?”
秦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说了你会信么?”
李青君掷地有声“只要你说,我就信。”
“我真不贪无仙,如果说做个幌子的话,我绝对可以不碰她。”秦弈抽抽鼻子“但是我们如果要治病的话,不碰身子也得碰灵魂。”
“怎么碰?”
“就是,就是那样碰。”
李青君的表情变得极度危险。
秦弈小心地退后一步“这是真、真的,没、没骗你。”
“嗯,我信。”李青君点点头,嫣然道“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可你揪着我衣领子干嘛……啊”
一声惨叫,秦弈螺旋升天,“叮”地一声,消失在太阳的光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