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梅轩的东次间里此刻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片人头攒动,除了院子里的丫鬟宫女內侍,还有內侍请来的太医。
“康姑娘,你方才说,你在这鸟食里加了黄米、鸡肉糜、黄鳝、猪肝、绿豆……”
“没错。就是这些,全是我亲手准备的。”
“这鸟食好像有些不对……”
屋子里吵吵嚷嚷,还夹着宫女安抚小八哥的声音以及內侍焦急的催促声。
端木绯和涵星进来时发出的动静,一下子就吸引了屋子里的众人。
有人立刻喊了声:“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
周围登时就静了一静。
太医连忙朝端木绯和涵星快步走来,行了礼后,就禀道:“四公主殿下,臣发现鸟食里被人掺杂了微量的马钱子……”
马钱子是味常见的药材,可以散结消肿、通络止痛,但是性寒有毒,《本草原始》里就有记载:鸟中其毒,则麻木搐急而毙;狗中其毒,则苦痛断肠而毙。
顿了一下后,太医又补充道:“这只八哥是中毒了。”
端木绯和涵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们本来还以为是小八哥在花园里误食了什么瓜果草籽,又或者从京城来了江南水土不服了,没想到竟然是有人下毒。
端木绯郑重地看着太医,福身道:“刘太医,劳烦您给我的小八解毒。”她秀气的柳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那乌黑的大眼显得格外幽深凝重。
刘太医有些惶恐,他可受不起这位小祖宗的大礼,连忙道:“端木四姑娘,老夫会尽力的。”
说完,他就吩咐药童去准备绿豆和甘草煎水。
问梅轩里就有绿豆和甘草,宫女立刻带着药童去了后面的小厨房。
端木绯与涵星都快步走到了小八哥身旁。
小八哥就蜷在一个铺满了干草的鸟窝里,全身羽毛蓬松,眼睛半闭半开,似乎蒙着一层泪光,看来精神萎靡,鸟窝里还有些许呕吐物的残渍。
“呱……”
它也看到了端木绯和涵星,想叫,可是声音虚软无力。
两个姑娘都心疼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小八,别动。”
“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
端木绯一边劝慰,一边伸出手,轻柔地理着它蓬松的黑羽,感觉它浑身比平时凉了不少。
端木绯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连忙吩咐內侍去准备炭盆。
刘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要回去守着那只八哥,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自端木绯身后响起:“黄院使呢?怎么没来?”
“……”刘太医也认得这位小公公可是岑督主身边的亲信红人,神情微妙。
小蝎也懒得再和刘太医废话,直接吩咐了一个小內侍去请黄院使,心里觉得太医院还真是没眼色,四姑娘的鸟病了,竟然只来了这么一个太医。
那只八哥虽然蠢,但督主也是很喜欢的,太医院居然敢怠慢!
等药童把熬好的绿豆甘草水拿来时,黄院使也带着四五个太医步履匆匆地赶到了。
由刘太医亲自出马,用一根麦秆吸了绿豆甘草水,小心翼翼地灌入小八哥的口中,一点一点……
黄院使等几位太医也研究了那份鸟食,还有太医亲自尝了尝,确定里面确实是含了马钱子。
太医们不禁面面相觑,一个干瘦的太医迟疑道:“这只八哥想来中毒不深……”
话音没说完,就遭了对面的黄院使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要是中毒深,它早就搐急而毙了。
那干瘦的太医也有些无奈,这解马钱子毒的方子谁都知道,也就是王太医用的法子,他们过来还能做什么?
这时,另一个矮胖的太医试探道:“黄院使,防风、铭藤、青黛、生姜也能解马钱子的毒,要不,也去备一份?”
“陈太医,你赶紧去准备一下。”黄院使看向陈太医的眼神顿时流露出赞赏之色,这才像话!
陈太医也顾不上这点小事其实也用不上他亲自出马,连连应声。
话音刚落,就听涵星紧张地尖声叫起来:“吐了,小八又吐了!”
于是,屋子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黄院使等一众太医都朝小八哥围了过去,让有养鸟经验的刘太医和葛太医仔细查看小八哥的眼睛、呼吸、心跳、体温以及呕吐物等等。
最后,葛太医释然道:“把毒物吐干净了就好。继续喂干草绿豆水。”
其他太医根本不会看鸟,也就是干巴巴地附和了两声。
“呱……”小八哥虚弱地又叫了一声,端木绯更心疼了,继续抚着它的黑羽安抚它的情绪。
刘太医继续给它喂着甘草绿豆水,直到它又吐了一回,便改喂大蒜水给它调理肠胃。
小八哥恹恹的,叫起来有气无力,只会可怜兮兮地偶尔“呱”一声。
渐渐地,外面的太阳西斜,天色也越来越暗,端木绯和涵星毫无所觉,连屋子里什么时候点起了宫灯都没注意到了,她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小八哥身上。
夜幕落下,黑暗笼罩大地,屋子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刘太医和葛太医又用麦秆喂了小八哥吃了些蔬菜、水果、杂粮打碎的流食,观察了一炷香,确定它没再吐,心放下了一半。
“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它没再吐了,情况好转了不少。不过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最好多观察一晚。”刘太医斟酌着用词,对着两位姑娘禀道。
刚从岑隐那里回来的小蝎正好听到了,接口道:“今晚,你们都留着别走了。”
涵星连连点头,娇声道:“你们谁也不许走!”
涵星看着小蝎的目光颇为赞赏,心道:还是岑督主的人说话办事靠谱。
太医们又一次傻眼了,面面相觑。小蝎的意思当然就是岑督主的意思,谁又敢对着岑督主说不呢。
黄院使拱了拱手,唯唯应诺,一副“就交给他们”的样子。
“小八,你好好睡一会儿,睡醒了,病就好了。”端木绯温柔地给小八哥合上眼,感觉它的呼吸平缓有力了不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涵星看小八哥病情好转,就想着要秋后算账了。
她的目光凌厉地看向了站在几步外的康云烟,众人围着小八哥忙活了大半天,康云烟也没歇下过,眉眼间看着有些疲惫,她眼帘半垂,目光怔怔地看着小八哥,似乎有几分魂不守舍。
涵星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子幽邃,在桌下扯了扯端木绯的袖子。
表姐妹俩默契十足,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彼此的心意。
端木绯的目光也看向了康云烟。
自打小八哥来到沧海林后,它的饮食都是由康云烟负责的,而马钱子又是在小八的鸟食里找到的。
“康云烟!”涵星一掌差点没拍在桌上,手掌快落下的那一瞬,又蓦地停住了,她紧张地望了双眼紧闭的小八哥一眼,生怕吵了它歇息,努力控制自己的音量质问道,“说,你为什么要害小八!”
小八那么可爱,康云烟竟然下毒害它!
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宫女內侍们皆是屏息噤声,也都看着康云烟,空气越来越凝重。
康云烟的眸子微微瞠大,看着涵星,神态中有些懵,有些委屈,有些惶恐。
方才,她也很怕,怕小八会像她从前的八哥一样……
康云烟下意识地用力捏住了手里的帕子,眼底的苦涩越来越浓。
端木绯观察着康云烟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白皙的手指在手边的茶盅上摩挲了几下,思绪飞转。
“康姑娘,”她忽然出声道,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声音尤为清脆,“你仔细想想,小八的食物还有谁经过手?”
康云烟的神情有些茫然,努力回忆着:“我还是跟平常一样一早去大厨房那边取的食材,回来后,就在问梅轩的小厨房里做鸟食……黄鳝。”
说着,康云烟想到了什么,连忙道:“难道是黄鳝!鸟食里加的黄鳝是我让丫鬟从外面市集买回来的……”
她的丫鬟冬儿脸色霎时就白了,颤声道:“奴婢今天没到市集就遇上一个老妇,说她还有些黄鳝,便宜卖给了奴婢……”冬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子如筛糠似的瑟瑟发起抖来。
端木绯来回看着这主仆俩,如果真相确实如她们所说,那就意味着这对主仆分明早就被人盯上了……
也不用端木绯吩咐,小蝎就招来了一个內侍,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儿,那个內侍就把小厨房里剩余的黄鳝尾巴拿了回来,给刘太医查看,刘太医点点头,确定这黄鳝里被人下了马钱子。
“你是怎么发现小八哥不对劲的?”端木绯再问道。
康云烟眉头微动,目光游移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涵星差点又再次拍桌,又忍住了,转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八哥,磨着后槽牙道:“你……还要本宫用刑不成?!”
涵星怒了。
他们家小八自打到了绯表妹手里后,那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苦!
当涵星那张精致的小脸板起来时,浑身就释放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让康云烟几乎无法直视她。
此时此刻,康云烟清晰地意识到这位四公主平日里虽然好说话,但毕竟是公主,是天之骄女!
康云烟手里的那方帕子攥得更紧了,手背的线条绷紧如弓弦,方才道:“殿下,端木四姑娘,我之前与二位说过,我也曾养过一只八哥,后来死了……”
“它死之前,就是像小八一样,一开始在窝里躁动抽搐……后来就开始呕吐,再后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了颤,脸上惨白如纸。
“我看到小八抽搐的样子,就有些担心,生怕小八也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康姑娘,你可知道是谁对你的八哥下了马钱子?”端木绯再问道。
康云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俏脸上更白了。
她艰难地说道,“我与我二姐姐素来不和,我的八哥飞去花园扰了她赏花,她就让人在地上洒了小米诱我的八哥过去吃……等我找到八哥时,它已经不太对劲了。”
她的八哥吃了被下了毒的小米后,就死了,后来她去告诉母亲,母亲也只能无奈地叹气,说父亲是不会为了区区一只八哥责怪康云霞的。
康云烟也跪了下去,“都怪我……”
冬儿心疼地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康云烟,暗骂自己马虎,都怪她,贪便宜,贪省事,才会中了人家的套。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康云烟虽然说得含蓄,但是端木绯和涵星都听明白了,既然康家二姑娘康云霞曾用下马钱子的方法毒死过康云烟的八哥,那么,小八中毒的事十有八九是康云霞所为。
康云烟深吸一口气,心绪稍稍平缓,再次抬起头来,眸子越来越幽深,接着道:“都怪我,最近我给小八准备鸟食,也时常带小八去花园里透气,遇上过我姐姐几次……许是以为那是我的鸟,才迁怒到了小八……”
“你又何必替你二姐姐说谎!”
端木绯打断了康云烟,那张精致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她很少生气,多数是觉得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事不值,可谁若是敢犯到她的地盘上,她也决不会轻巧地放过对方。
“康二姑娘想来也知道小八不是你的鸟。”端木绯肯定地说道。
康云烟现在在问梅轩里伺候,根本不可能还带着鸟,再说了,康云霞都算计到了鸟食上,如此大费周折地卖起黄鳝来,又怎么会连鸟的主人都没查清楚。
所以她肯定知道小八哥是自己的鸟。
“……”康云烟惨白的樱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说谎了。
除夕那天,她第一次去大厨房取鸟食时恰好遇上了康云霞,康云霞也该知道这只八哥不是自己的,却还是这么做了……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端木绯还在继续说着:“若真是你二姐姐下的毒,她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借此让你得罪公主,让你因为没照顾好小八被涵星表姐迁怒!”
端木绯的每一句话都让康云烟无法反驳,她的身子又轻颤了两下。
是啊。
端木绯说的这些,其实康云烟自己也明白。
然而,她们都姓“康”。
康云烟虽然厌恶康云霞,也恨她的父亲,却又不得不为康云霞遮掩一二。
康云霞犯蠢,她却不能跟着犯蠢。
小八哥是端木绯的鸟,却是养在四公主的院子里,她在四公主的院子里投毒,这要是闹大了,皇帝龙颜震怒,被皇帝怪罪的就不仅仅是康家女,弄不好恐怕连康家都完了。
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康云烟明明早就猜到了也许是康云霞所为,之前还是沉默了……
涵星怒极,霍地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给本宫把康云霞给带来!”
“四公主殿下,”康云烟急忙仰首看着涵星,试图阻拦,“我那二姐姐现在在三皇子殿下那里‘伺候’……”
她迟疑了一瞬,面颊微微涨红,“她……她让三皇子殿下收房了。”
本来这件事只是康家姑娘之间的矛盾,可是若是四公主出面把三皇子的屋里人拿下,那恐怕就会变成公主与皇子之间的争斗……一旦闹大了,皇帝会偏向谁,可想而知。
“殿下,您是否先去和三皇子殿下说说,免得为了我二姐姐,却伤了你们兄妹之间的情分。”康云烟眉心微蹙,说出了她心头的忧虑。
涵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也就皇帝可以让她稍微忌惮几分,想也不想地娇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谁犯的事,本宫就找谁。”
涵星指着几个宫女下令道:“快!立刻、马上、赶紧给本宫去把人拿下,带过来!”
屋子里的三四个宫女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服侍主子是她们的本分,可是让她们去三皇子那里拿他的屋里人,她们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
涵星撇了她们一眼,觉得这些丫头真是没用,她一把拉起了端木绯的手,气呼呼地说道:“绯表妹,走,我们去!”
这句话听得一旁的太医们差点没栽倒,四公主殿下这也太不按理出牌了!
小蝎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点小事惊动了端木绯,再说了,万一去了三皇子那边被三皇子冲撞了,那可怎生是好!
他恰如其分地拦在了两人前方,主动请缨道:“四公主殿下,四姑娘,这件事还是交给小的吧。”
涵星看着几步外的小蝎,眨了眨眼。
自打三年前的秋猎,岑隐带东厂的人在一帮子流匪的手中救了自己的命后,涵星对东厂的印象一直不错,觉得东厂的厂卫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她想了想,东厂最会拿人了,这事交给东厂没准比自己办得还漂亮,于是点头道:“小蝎公公,就交给你了。”
顿了顿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别让本宫和绯表妹失望。”
他当然不会让四姑娘失望的!小蝎肃然起敬,连忙抱拳。
小蝎出了问梅轩后,带上四个候在院门口的小內侍,就目标明确地朝沧海林的西南方去了。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繁星簇拥着银月点缀在夜空中,在园子里洒下银色的月光。
两个小內侍提着灯笼走在前方,给小蝎照亮前方的路,另外两人跟在后方,五人九拐十八弯地来到了揖峰院。
这还没进门,小蝎几人就被守在院子口的两个內侍拦住了。
“你们是何人?”其中一个三角眼內侍质问小蝎道,另一个白脸细目的內侍上下打量着小蝎,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心道:奇怪,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小蝎随意地掸了掸袍子,不答反问:“康云霞在哪里?”
两个內侍面面相看,那三角眼內侍扯着嗓门又问道:“你找康姑娘做什么?”
他想起来了!另一个白脸细目的内侍激动地用右拳锤击左掌心,微微侧身让开,殷勤地笑道:“这不是小蝎公公吗?康姑娘就在书房……”他说着往西边一指。
小蝎?!三角眼內侍身子一僵,这……这不是岑督主身边的那位吗?
小蝎带着四个內侍大步流星地朝院子里走去,走进堂屋时,又有一个青衣宫女上来拦,“你们是……”话都没说完,宫女就被內侍粗鲁地推开了。
小蝎几人一路横冲直撞地进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打帘进去后,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混着墨香扑鼻而来。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站在书案旁伺候笔墨的红衣姑娘转头朝门帘方向看去,拧了拧眉,本想斥责宫女不懂规矩,却不想闯进来的竟然是几个陌生的内侍,青衣宫女手足无措地跟在了最后面。
三皇子慕祐景就坐在一张红木雕花大案后,手下的笔一抖,写了一半的字就歪了……
慕祐景微微蹙眉,随手把那支狼毫笔丢在了书案上。
红衣姑娘上前了两步,挺了挺丰满的胸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着小蝎斥道:“大胆!这里可是三皇子殿下的住处,你们竟然敢擅闯……”
慕祐景也抬头朝小蝎看了过去,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心头一惊,还以为东厂要拿下自己。
奇怪,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啊!
慕祐景心里既忐忑,又疑惑,自打那些学子来沧海林请命的事发后,他就再也不敢擅动。
“小蝎公公,”慕祐景小心翼翼地赔笑,“你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红女姑娘一惊,立刻噤声,完全没想到慕祐景堂堂三皇子竟然对一个太监这么客气。难道说这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公是皇上身边服侍的?!
一定是这样。红衣姑娘心里暗道,连忙退到了一边,娉婷而立,秀丽妩媚的脸庞上噙着一抹浅笑,看来温婉大方。
“打搅三皇子殿下了。”小蝎随意地对着慕祐景拱了拱手,看着在道歉,但是神态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歉意,“咱家是来‘找’康二姑娘的……”
说着,小蝎犀利的目光扫向了红衣姑娘,瞧这姑娘的打扮就不像宫女,刚刚说的是官话,却难掩姑苏的口音,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想来她就是康家二姑娘康云霞了。
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康云霞怔了怔,一头雾水。
慕祐景动了动眉梢,同样疑惑不解,狐疑地朝康云霞瞥了一眼。
康云霞怎么说也是他的枕边人,东厂就这么冲进来拿人,慕祐景当然还是要过问几句:“小蝎公公,她可是有什么得罪了公公的地方?”总不至于康云霞蠢得去招惹了岑隐吧!
小蝎也不藏着掖着,干脆地说道:“康二姑娘令人给端木四姑娘的八哥下了毒,四公主殿下大发雷霆,要拿康二姑娘过去问话呢。”
他一句话略过了那些弯弯绕绕的细节,就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闻言,康云霞脸上难掩讶色,一方面是心虚,而另一方面则是没想到这个太监竟是四公主派来的。
什么?!慕祐景眉宇紧锁,面色登时就变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袖子恰好拂过那支狼毫笔,狼毫笔被袖子甩飞了出去,笔尖的墨水随之飞溅开来,正好在康云霞的脖颈和衣裙上溅了几滴……
笔掉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与康云霞不舍的低呼声重叠在一起。
康云霞心疼不已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火红蜀锦衣裙,这身衣裙可是娘特意让万福楼给她订制的,就是为了讨三皇子欢心,她还是第一次穿就沾上了墨迹……墨迹可不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