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二个请求呢?”
姚佳欣好奇地问道,既然四爷陛下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配和一下,问一问好了。
禛凝视了她一眼,“年遐龄的第二请求,与年氏有关。”
姚佳欣微笑着说:“臣妾愿闻其详。”
“年遐龄遗折中说,她老来得女,太过欢喜,以至于娇惯坏了这个女儿。而朕却将年氏封为嫔,年遐龄觉得年氏愧得此位,认为其女不当再晋封了。”禛徐徐道。
姚佳欣眨了眨眼,虽然也隐隐猜到,年遐龄第一个请求既然是貌似坑崽,第二个求情估摸着便是貌似坑女了。
姚佳欣忙偷偷瞄了一眼那奏折,那原文是“愿敦嫔位份不迁”。
不迁,的确是有不升迁之意。
但是——也有不左迁之意,也就是不升不降,永为敦嫔。
年遐龄这个老家伙,真是人老成精啊!嫔的位份的确不算太高,但年氏这般作天作地,搞不好哪天就把这个嫔位给搞没了!
年遐龄这个请求是保底儿!起码保住女儿的嫔位不失!也就保住了年家在宫里有一位嫔主娘娘!
年遐龄临死前两个以退为进的请求,保住他这一双儿女!
老奸巨猾啊老奸巨猾!
若是年氏有她爹三分脑子,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禛语气平和地道:“年遐龄这是以退为进。”
姚佳欣眼珠子一转,配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年老大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禛淡淡道:“年遐龄好歹是三朝老臣,又为朕兢兢业业效力。只要年羹尧安安分分,就让他呆在地方为官好了,而年氏……只要她不犯了朕的底线,朕还不至于吝啬一世嫔位荣华。”
姚佳欣微笑着说:“皇上君恩似海,年遐龄在天之灵,想必也可以安息了。”
说着,姚佳欣又忙趁机道:“不过敦嫔一直不肯相信小公主是吐奶呛死,极力哀求臣妾向皇上陈情。”
禛露出不喜之色,“恬儿不必理会她!大搜六宫?这种荒谬的要求,她居然也敢说出口!”
姚佳欣笑着说:“方才年氏已经改了口,只央求搜查曲院风荷、万方安和,以及……镂月开云。”
听到这话,禛眉头紧蹙,“年氏这是什么意思?”
姚佳欣微微一笑:“嫔妾也觉得奇怪,与敦嫔宿怨最深的应该是武贵人才对,敦嫔却不曾咬死搜查清澜殿,反而要求搜查这三处,还说齐妃、懋妃一直对她多有嫉妒,而皇后也对她颇有不满。”
禛哼了一声,“齐妃、懋妃的确是长舌妇,但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至于皇后……”
禛沉默了片刻,“皇后已经被幽禁三年了,小公主的死怎么也不至于与她有关。年氏怎么就怀疑到皇后头上了?”
姚佳欣耸了耸肩,“臣妾也不太明白,要不皇上传召敦嫔,让敦嫔自己来陈述个清楚?顺便也把年老大人的死讯转告敦嫔。”——自打年氏用母族送进宫的药,解了避子药,怀上身孕,四爷陛下便严禁与年家再有丝毫往来,因此年氏现在还不晓得他爹挂了呢。
禛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传敦嫔。”
很快,年氏被请到了九州清晏。
年氏一身月白色旗服,旗服上无丝毫纹饰,那月白色是极浅的蓝色,宛若月光澹澹,与丧服的白十分接近。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年氏这摇曳的风姿,也是差不离了。
这一转眼的功夫,年氏竟然换了衣裳,而且还特意补了妆!那哭过一场的脸蛋原本泪痕斑驳,此刻也早已被脂粉精心粉饰过,小脸白皙无暇,唯独那双眼睛泛红泛着水意,端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嫔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年氏声音带着哽咽之意,屈膝行礼。
禛扫了年氏一眼,问:“听贵妃说,你改了口,不想大搜六宫,只想搜一下懋妃、齐妃和皇后的宫苑?”
年氏含泪点头,噗通一声软软跪倒,“求皇上允准!皇上只当是可怜嫔妾这为人母亲的最后一点心愿!若是懋妃娘娘、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当真是无辜的,嫔妾愿三跪九叩登门赔罪!”
禛拧眉打量着年氏,“你为何会怀疑皇后?”——皇后身边已经连一个心腹都没有,而且病得已经难以下床,哪里能把把手伸到漪兰殿,害了小公主性命?
年氏咬了咬嘴唇,“嫔妾一直不愿意在皇上面前告皇后娘娘的状,但事到如今,实在不得不说了!皇后娘娘她……”
年氏顿了顿,抬眼望了姚佳欣一眼,“当初贵妃娘娘怀有双胎,皇后妒忌不已,便逼迫嫔妾去谋害贵妃的孩子!”
禛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以皇后的秉性,的确干得出这种事儿?
姚佳欣却挑了挑眉,这种事儿的确像是皇后会干出来的,但只怕十有八九是年氏捏造。
年氏急忙道:“嫔妾当时刚入宫,虽然也羡慕、甚至有些妒忌贵妃娘娘恩宠福泽,但也断断不敢谋害皇嗣啊!所以嫔妾拒绝了皇后,还劝皇后娘娘不要害皇上的子嗣。结果,皇后娘娘大发雷霆,还出言诅咒嫔妾,还说要给嫔妾颜色瞧。”
说着,年氏一脸惶恐不安,“虽说皇后娘娘罪有应得、被皇上幽禁,但嫔妾还是很害怕,尤其有了小公主之后,嫔妾总是会梦到皇后那可怕的样子。因为嫔妾不愿加害贵妃,所以皇后娘娘也恨极了嫔妾,所以嫔妾怀疑,小公主死或许与皇后有关。”
说罢,年氏重重磕头:“求皇上下旨,搜查镂月开云、曲院风荷和万方安和!”
禛揉了揉眉心,“朕若不搜查,只怕你是不肯消停了。”
年氏伏在地上,以沉默默认了禛的话。
禛侧脸瞧了身旁的姚佳欣一眼,“贵妃觉得如何?”
姚佳欣微微一笑:“皇上做主就好,臣妾没有异议。”
禛摆手道:“苏培盛,那你就带人好生搜查一下这三处宫苑吧!”
“嗻!”
匍匐跪着的年氏心中暗喜,终于、皇上终于皇上搜宫了!
姚佳欣微笑着说:“地上凉,敦嫔还是请起吧。如今虽只搜三处宫苑,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搜查完的。”
年氏这才踉跄着起身。
姚佳欣目光扫了一眼炕几的那封遗折,“还有一件来自你母家的消息,还望你能能节哀顺变。”
一听“节哀顺变”四字,年氏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刷地白了,“难道是嫔妾的阿玛……”
姚佳欣叹了口气,“你阿玛在今晨病逝了,和你小公主一前一后,也算是做了个伴儿了。”
年氏身躯摇曳,噗通一声再度软跪在地上,泪水如泉涌,“阿玛!!”
禛指了指那封折子,道:“这是你父年遐龄的遗折,奏折中提及了你,你自己瞧瞧吧。”
总管太监张起麟忙捧起奏折,呈递到了年氏面前,
年氏怔怔看着那奏折,心中忽的一跳,难道阿玛是为自己求情妃位?!
满怀着激动,年氏打开了奏折,却看到了让她极其失望,极其不敢相信的内容!
他的阿玛,那样慈爱,竟然会请求皇上,永不调任二哥入京,永不让他位份升迁!
难道她要做一辈子的嫔?!那她忙活了这么一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年氏眼前一黑,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娘娘!”年氏的宫女菊簪大惊失色。
姚佳欣挑眉,比起你爹的死,你爹的临终请求才更让你无法接受啊!
这也足可见年氏对妃位是何等肖想!
禛抬手吩咐道:“把年氏送去偏殿歇息,再传个太医来。”
“嗻!”
姚佳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场大搜六宫的好戏,是年氏拉开了序幕,接下来不知会有何等精彩的好戏。
她很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