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就很难保证其对自己不会有任何隐瞒,毕竟人不是机器,人有意识,有畏惧,有自认为的最合理选择。
由太监掌控的西厂,朱厚照知道自己不可能绝对放心他们不会对自己有所隐瞒,甚至是欺瞒。
所以,朱厚照还有其他的情报来源渠道。
“高忠,云衡文社,西厂可有了解”,朱厚照抬头看了高忠一眼,来自兵部尚书秦金的密奏,让朱厚照对这个文社产生了些兴趣,当然,让他更感兴趣的是,西厂提督高忠为何没有向自己提起这个文社。
高忠愣了一下,背后犹如有人放上了一块冰一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发寒,心想这云衡文社,陛下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好生糊涂,竟忘记了陛下不是说自己想隐瞒就能隐瞒得住的。
高忠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连忙告罪:“陛下恕罪!原是想查明后才给陛下您禀报的,没曾想陛下您已经对这个云衡文社产生了兴趣,奴婢失责,该尽早禀告陛下才是,这个文社据禀报说是和忠君社一样的文社,有自己的社纲,社纲目的是要维护民众权益。”
“你们西厂是朕了解民间的眼睛,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闭眼,得朕说了才算,明白吧?”
朱厚照提醒了高忠一下,又道:
“朕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要记住,如果再有这样的事隐匿不报,想给其他人留面子,朕会让你的下场很惨,得罪别人不怕,朕会给你一辈子的安稳,但你要是不忠于朕,你知道后果!”
高忠吓得忙跪在了朱厚照面前:“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起来吧,不必如此,你只需记住西厂是朕的,不是你的私产就行”,朱厚照说着就起身拍了拍手:“这个云衡文书继续监控着,不过倒也有意思,我大明王朝居然也开始出现资产阶级性质的政治团体了!好在他们还没有推翻政权的目的。”
朱厚照说着就让高忠退了下去。
而高忠这时候则早已吓得大汗淋漓,他不由得暗自扇了一巴掌:“我怎么就想到了要隐瞒陛下!”
朱厚照看着前方高忠自悔的样子,也有些想笑,也在心里想道:“这些代表商人阶级的文官或许一直想着通过各种方式掌控朝权,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意识到他们其实真的很孱弱;
除了向外敌跪得比较干脆外,还真不能指望他们能带动这个国家进步;
如果不是自己这个皇帝在强行改革,这些靠经商崛起的资产阶级们,无论晋商也好,徽商也利益,根本不会让大明走上工业文明的道路,甚至还会主动给外敌当带路党,只因为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而如今自己把大明发展成了一个工业化国家,这些家伙就想着来夺走政权,想来摘桃子,想获得绝对的自由,这可能吗,农民和工人会答应吗,甚至连自己推翻自己这个皇帝的勇气都还没有,能成什么事。”
徐缙的确没有这个勇气,连此时在佛郎机做贸易的许多明人商行此时也没有勇气说自己是来自大明商团,而纷纷说自己是来自日本的商行,原因是因为远征军已经攻占了佛郎机的塞维利亚,使得佛郎机王室大怒,开始驱赶大明的商行。
大明的这些商行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纷纷表示自己不是大明的商行,说是日本的商行,甚至说自己是没有国籍的全球商行,还有直接说自己是佛郎机商行的,还专门雇佣了一个佛郎机人充门面做“太上皇”。
亦如这些明人商行在佛郎机的殖民者屠杀大明在休达地区的渔民时无动于衷一样,他们在大明势力没有到达的地方,忘记了自己是来自于大明,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来自大明。
这姑且可以理解他们也仅仅是为了自保,但也的确说明他们是没有勇气的,是懦弱的,是无能的,和历史上的他们在面对满清入关时的表现一样。
当然。
懦弱的商人们可能做不到为自己的王朝挺身而出,但王朝的军队则有这个责任。
所以,当俞大猷的远征军进入佛郎机境内后,报复的手段并不算仁慈。
哒哒!
远征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将沉重的皮靴踏在佛郎机的土地上,踏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
沉闷的枪声与震天撼地的炮声也在佛郎机的土地上响起。
只知道抢掠的佛郎机在帝国的军队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帝国的远征军很快就占领了佛郎机全境,将佛郎机的国王及其其他贵族全部俘虏回国。
除此之外,汪直等海盗也抓了很多西洋番回来,而且都按照大明朝廷的要求予以了处理。
当然,在大明的远征军进入佛郎机后,这些大明的商行自然也重新开始承认自己是大明的商行,且要求远征军对他们予以保护。
而当大明朝廷派遣去管理佛郎机的官员跟随远征军占领佛郎机且在佛郎机开始建立大明的官府后,这些大明的商行还以自己是大明的商行的缘故,要求大明派遣到佛郎机进行管理的官员予以免税的待遇。
不管怎样,当朱厚照看见俞大猷带着一大批来自佛郎机的战俘出现在午门时,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还是没有白白过这一生的。
这些来自佛郎机的国王与贵族,朱厚照也没有客气,全部让刑部予以严判,所有人都以触犯杀人罪和其他罪行被处死。
当然,俞大猷远征佛郎机回来,也算是彻底戳破了在京城兴起关于俞大猷于海外建国的流言蜚语。
当然,徐缙也知道自己所制造出的流言会因为俞大猷的凯旋而归而戳破,但他也没有因此多么担心,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个流言而倒台,毕竟没有谁可以拿出实证证明这流言是他主导出来,意欲陷害高忠的。
不过,就是在这个时候,都察院的御史王文炳上疏弹劾徐缙制造流言污蔑俞大猷,而且暗地里制造俞大猷与高忠合谋谋逆的假象,证据则是徐缙长子徐元成在云衡文社曾于酒后这么说,除此之外,还有徐缙联络海盗徐海意图截杀远征军将领俞大猷的密信证据。
朱厚照也没想到御史王文炳会拿出这样确凿的证据,但无论如何,徐缙意图陷害西厂提督高忠与武臣俞大猷,特别是其想限制自己皇帝权力的意图,让朱厚照也决定借此机会对徐缙动手。
“好一个内阁次辅,竟如此歹毒!拟旨,着东厂督察司立即羁拿徐缙,同时宣旨吏部,撤销徐缙一切官爵!”
朱厚照在收到王文炳的弹劾奏疏后如此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徐缙的仕途宣告结束。
不过,朱厚照倒也不明白徐缙为何会想到勾结海盗截杀远征军将领俞大猷。
事实上,严嵩是知道这一切的,因为这一切就是他和夏言导演的。
俞大猷的确是遭遇了海盗,但并不是远在京城的徐缙联络,徐缙也不会傻到冒着风险去灭俞大猷的口,只是夏言和严嵩一直在关注俞大猷的行踪,等到得知俞大猷在过旧港时遇到海盗的消息后,夏言与严嵩便合计伪造了徐缙联络海盗的信件,同时也借用自己在云衡文社的卧底从徐元成口中打听出了徐缙欲对付西厂制造流言的秘辛。
朱厚照自然懒得去追求这一切的真假,徐缙想动西厂,无疑就触动了他这个皇帝的逆鳞,所以,如今只要有了证据,他也自然就顺手推舟,要严办这徐缙。
此时的徐缙还没有想到夏言与严嵩等代表贵族与庶民利益的官员们已经帮助皇帝找到了对付他的借口。
现在的他还在等着南边的消息,等着南边大乱的消息,因为朱纨南下打击走私肯定会激起南方许多士族的反抗,徐缙相信那将是自己这些代表商人阶级的文官重新反击的机会。
“现在南边怎么样了?双屿岛那个地方,有没有告诉给朱纨?”
徐缙正问着倪元林,东厂督察司的赵志便带着东厂督察司的人走了来。
徐缙见此不由得看了倪元林一眼,他一开始还以为东厂督察司的是来找倪元林的,便嘱咐道:“元林,自杀吧,免得受罪!这样对你好,对大家也好!”
倪元林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加入了云衡文社,也不想暴露出太多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现在见东厂督察司的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便立即服下一颗毒药。
一时间,倪元林不由得痛苦地捂住喉咙,坐倒在了地上,但脸上还带着笑容,因为以往东厂与锦衣卫抓人,很少有要犯成功自杀的。
如今他能成功在被抓前自杀,不得不说是一种胜利,他相信这些天子的爪牙们会很生气,也会很难交差的。
倪元林虽然很痛苦,但也很得意,得意地看着这些东厂督察司的人。
东厂督察司的人一开始就没把倪元林作为第一注意的人,所以也就没有阻止得了倪元林自杀,等他们迅速地抓住徐缙的手臂时,才有一东厂督察司的人扶起了倪元林:“你是内阁中书倪元林吧,你怎么回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与此同时,赵志则对已经被自己的人控制好的徐缙说道:“徐阁老,奉上谕,你跟我们走一趟吧,需要你交待一些问题。”
“这,这怎么回事,不是抓我?是抓徐阁老?!我,我白自杀了?!”
倪元林惊骇不已,内心极度后悔,但却已经毒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拼命指着医馆的方向。
徐缙一开始也是很惊讶,惊讶为何东厂督察司的人突然来抓的是自己,心想自己难不成真让这些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但当他看见倪元林挣扎的痛苦样子时,忙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大喊道:
“快,快,快送他去医馆,他,他不小心服药了!”
倪元林还没来得及被送去医馆就毒发身亡。
“说说吧,徐阁老,你为何要污蔑俞将军,为何要陷害西厂提督高公公,还有你为什么要谋杀内阁中书倪元林,逼其自杀”。
东厂督察司的赵志询问着徐缙,而且让人没想到的是,赵志把倪元林的自杀也加到了徐缙身上,误以为倪元林是徐缙逼着自杀的。
徐缙最终对于自己密谋散布流言污蔑俞大猷与高忠都供认不讳,但对于逼倪元林自杀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
除此之外,对于所谓的他勾结海盗杀俞大猷灭口的罪行也不愿意承认。
但尽管如此,因为王文炳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而徐元成的审讯口供也证实其父亲徐缙做过诸多恶事,最早可以追溯到顺天府安装自来水管期间便已经知道潘恩与自己徐家阴谋侵吞国家资产的事,还有魏英以及云姬的死也被一一挖掘出来。
最终。
朱厚照同意刑部的判决,对徐缙处以枭首示众的罪行,且家产全部籍没成功。
连潘恩也没幸免,被抓了出来,抄家处决!
让人惊骇的是,锦衣卫竟在徐家抄出了达价值两千万银元以上的家产!
朱厚照也因此不得不承认随着大明开海以来,许多士绅们并没有因为朝廷的加征商税而变穷,相反这些士绅们反而因为开海的福利而逐渐成为了更大的财阀。
“夏言,一定是夏言,肯定是他陷害的老夫!”
徐缙在临死前不由得如此喊了起来,他相信以西厂提督高忠的胆量不可能敢,也不会联络御史如此攻讦自己,而也只有管理着帝国内政的夏言能做出如此周密的安排。
所以,他不由得认为是夏言害得他,当然,他这么喊,也有引自己的同党以后要视夏言为敌的意思。
“咎由自取的国贼禄蠹!要是他真是两袖清风,老夫如何能陷害得了他!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在临死前也害老夫一把!老夫可不会像他,老夫就算将来惨死,也绝不会因为有罪而死!肯定是被这徐缙之流的伪君子害死的!”
夏言这么说的时候,严嵩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时还以为夏言说的是自己,尴尬笑道:“元辅深得陛下器重,有功于社稷,怎么可能会惨死,连陛下也说过,国朝以后不得因莫须有之罪名杀朝臣!”
夏言点了点头,旋即又说道:“那不过是陛下一厢情愿而已,到了君臣意见不一致时,该莫须有的时候还是会莫须有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远,眼下,要紧的事还是要赶紧让陛下把储君给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