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紫禁城的宫墙影被拉得很长。顶点23
朱厚照背着手在刘瑾的陪侍下,行进在这棱角分明的影幕之中,他不由得看了看蓝天,还看了看身边的刘瑾。
大明的国力现在可谓是蒸蒸日上,且已正式开始参与进大航海时代,成为其时代的弄潮者,帝国正在由农耕社会向资本商业社会转变。
但这样的转变投放具体人和事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则是人物的命运发生了转变而已。
刘瑾没有在如原来历史上一样在正德五年被自己凌迟处死。
在原来的历史上,因为安化王以诛刘瑾为名而谋反,甚至被文官刻意夸大安化王谋反的声势,而使得单纯的正德皇帝以为天下真的被刘瑾逼得失去了民心,以至于在刘瑾被张永与杨一清一起联合诬告为谋反时,不得不同意诛杀刘瑾以解民怨。
在这一世,安化王之乱虽然依旧被文官集团们刻意夸大,但熟悉历史走向的朱厚照没有再像原来历史上一样轻易地就被这些文官吓唬住,甚至还利用文官们想借此生事的心理让杨一清主动认了罪,同时也没有让文官们达到借安化王之乱诛杀改革派官员的目的。
安化王之乱依旧被迅速平定,而且安化王本人也被处斩,连带着安化王一系的整个宗亲也被贬为庶民。
大明少了一个藩王的禄米开支,却多了许多可以纳粮当差的庶民,无论如何,这都算是好事。
而刘瑾则没有死,马文升、焦芳、许进等被文官痛恨的改革派权臣也得以善终。
但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是刘瑾这些得罪文官的人没有死,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就以刘瑾而言。
因为如今自己这个皇帝并没有放权给司礼监和内阁,所以司礼监的刘瑾与内阁的阁臣们一样,其实没有历史上那么权势喧天。
相反,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这个帝王越来越给人一种精明的印象。
当然,很可能是因为朱厚照自己并不精明只是因为知道历史走向而显得精明。
总之,刘瑾以及很多大明官员都开始觉得朱厚照不是一位可以简单忽悠的了且手段狠辣阴损又能算准人心的帝王,而使得刘瑾现在变得很小心翼翼,并没有如原来历史上一样那么嚣张。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自己这个皇帝把背叛皇帝的内臣如王岳、张永等太监处以极刑后,朱厚照发现,即便是刘瑾在自己面前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要自己不开口问,即便再走上半个时辰,刘瑾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而只要自己喊了一声,又总能及时出现,而且似乎已经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只要说一句什么,他只能给予让自己满意的回答,但朱厚照却越来越难以看出他回答自己时的内心真正想法。
不仅仅是刘瑾似乎与原来历史上的人物形象发生了很大变化,就是其他八虎,也远没有朱厚照最初认识时那么真性情,皆戴上了面具,表面上都比以前还要畏惧朱厚照,但朱厚照并不清楚他们内心里对自己这个皇帝的真是看法。
其他文武官员也是如此,朱厚照发现在自己越是军权在握,皇权独裁时,周围的人越是不敢亲近自己。
果然,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
话扯回来,刘瑾依旧还活着,也就意味着宦官集团没有被文官彻底压制,帝国的平衡还在,也正因为这个平衡还在,朱厚照才得以建立起大明军工体系,才能解决小王子的威胁,才能让帝国开始重新涉足航海事业。
朱厚照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将大明带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即便是皇帝,现在也无法完全控制整个帝国的发展方向,有时候他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在自己这个皇帝的刻意安排下,仿造珍妮纺纱机所制造的新式大明手摇式竖排纱锭纺纱机以及飞梭织布机如今已经出现。
朱厚照的目的自然是让大明提前进入工业革命时代,让大明的农业生产与工业生产逐步实现半机械化乃至机械化。
从宏观历史来说,这样无疑是有利于大明进步的新事物。
但也因为这种高效率的半机械化生产,导致了家庭式纺纱织布的手工业者破产,使得百姓收入反而锐减。
何况,如今帝国实行严格的考成法,导致赋税征收变得很严格,以至于抗税之事常常发生,尤其是在手工业发动的江南地区。
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官绅从中怂恿,至于抗税现象越演越烈,使得晚明才出现的各种官民冲突在此时就开始大量出现。
朱厚照能对文官们下狠手,但却不能对百姓们下狠手,因为庶民们是帝国最大的群体,一旦自己不能得到民众支持,就算自己是皇帝,也很容易被拉下皇位。
所以,使得朱厚照现在发现就算自己懂得蒸汽机可以改变大明石油可以改变大明,但他还真不敢直接就开始掀起蒸汽工业革命。
如何能让普通百姓在大明的工业化与资本化过程中真正受益是朱厚照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只有对外掠夺与贸易,把大量百姓变成工人,同时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工人收入,然后把生产出来的大量产品卖出去赚取利润。
因为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出现导致大量手工业者破产后,朱厚照就直接下旨免除手工业者破产者税赋,地方官府不得再向破产的手工业者征税,以避免激化矛盾,也让别有用心的官绅失去挑起民变的机会。
同时,朱厚照则让官办织造局扩大生产规模,招募更多的手工业者进入织造局作坊,甚至还直接出售新式纺纱机与织布机到民间,让民营织造商不会因为生产技术落后而破产。
而因为整个织造行业生产水平提高导致的大量民工破产后的就业问题,朱厚照则大量撒钱搞基建,因为新技术对江南地区的手工业冲击最大,造成江南地区失业人员越多,朱厚照就先后拨银两百余万两给南直隶巡抚严嵩,令其组织民工修海塘,修完海塘疏浚河道,疏浚完河道就建桥修旱道。
官办织造局前期因为技术改进而赚取的大量利润几乎都以这种方式又投资了出去,虽然没有因为技术改进而导致大量庶民失业与减少收入,但帝国却因为生产力进步而多了许多布匹,造成布价大跌,供过于需。
这样一来,官办织造局乃至民间织造商的利润空间都在大幅度缩小,在这种情况下,大明也需要贸易的,需要把廉价的布匹以高价大量卖出去,而避免国内织造业受损,并因此赚取更多的利润。
所以,不知不觉,大明已经变成了一个资本帝国,他也急需打开国际市场。
正因为此,在朱厚照在开启边贸,并允许两广开海之时,国内的反抗之声没有那么大。
大量廉价的布匹出售给蒙古诸部后换来了中原稀缺的马匹牛羊,以至于帝国得以组建更精悍规模更大的骑兵,同时也因为牛羊大量进入中原内地而使得关内百姓肉食供应量得到增加,以至于到正德九年,大明百姓的身体健康状况普遍有所提升。
现在专门兼职调查各类统计数据的东厂统计署做过调查,相比于正德四年,正德九年的大明的百姓抽样调查的身高要比正德四年高了一些。
而两广开海后,大量廉价布匹的出售也使得出两广的织造商皆成为一时豪富之族,以至于还因此出现了两广银行,而两广市舶司带来的关税收入也让户部每年多了高达两百多万两的白银收入,已经远超昔日的盐税收入。
大明皇帝开始大兴土木,广建公共设施,使得大量的国库收入又高速回到百姓手里,尤其是城镇百姓的收入大量增加,再加上布匹价格与肉食价格下降,使得大明百姓能够拿出充足的钱购买更好的布匹制作衣服与更好的肉类食品进补身体,使得内需也跟着增加。
但是,内需的增加只是把大明自己百姓生产的廉价产品回到百姓手中而已,而整个帝国要想真正得到财富增加与积累,还是得靠对外贸易与扩张。
正因为此,朱厚照才会先成立大明海贸公司并让张延龄以国舅之尊负责大明海贸公司的航运,这样既是锻炼张延龄的航海水平,同时也是在向世人表示大明海贸公司的皇家背景。
而大明海贸公司这次跟随着皮雷斯去佛郎机,带去的则有二十艘装满大明廉价精美布匹的武装商船,其目的的就是要沿着南洋、印度洋一直大西洋售卖,同时建立基地,把到大西洋的航线控制权夺回来,由大明自己掌控。
而这个航线第一个关键控制点则是满剌加,而满剌加则由大明两广水师直接夺下来。
为满足对外贸易与扩张的目的,朱厚照还逼着满剌加同意向大明借贷两千万两白银为支付大明出师满剌加的军费,这笔军费其中一半加利息可以由满剌加五十年的关税收入补偿,而另一半加利息则需要满剌加将来的国王自己想办法从自己本国百姓身上收取。
而且,朱厚照还表示,如果满剌加不愿意支付这笔军费,大明帝国将不会为其出兵,甚至即便出兵也只会把满剌加视为夺占,从此纳入大明自己的统治范围,而如果满剌加的统治者还想拥有对满剌加的统治权力就必须答应支付大明的这笔军费。
满剌加的统治者最终也没有拒绝,这没有办法,统治者都是自私的,为了他们能够继续拥有奴役本国百姓的权力,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更别说支付上千万两的军费,毕竟偿还这笔军费的只会是满剌加本国的百姓。
朱厚照也知道这种掠夺方式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因为这样既可以从满剌加手里得到大量好处,也能避免因为直接掠夺而引起满剌加本土百姓的反感与大规模反抗,而满剌加的百姓只会把自己被剥削的仇恨怪罪到满剌加的统治者身上。
大明甚至还可以白莲花般地表示一下对满剌加百姓的同情与对满剌加统治者贪得无厌的批判,以此得到满剌加普通百姓对大明的好感。
而如果满剌加因为满剌加统治者为支付大明的军费而加大满剌加百姓负担以至于发生战争的话,大明还可以借此机会分裂满剌加,使满剌加战争不断,并使得大明的武器也能因此得到更广的销售市场的。
不仅仅是针对满剌加,跟随皮雷斯西行的大明海贸公司的人也在寻找着各地与佛郎机殖民者斗争的民0族英雄,并寻机向这些抵抗佛郎机殖民侵略的斗士出售一些武器,而以此摧毁佛郎机的殖民基地,从而使得航线控制权重新回到大明的手中。
“皇爷!慈宁宫到了!”
朱厚照正想着如何是不是该是时候取消名存实亡的路引制度,让更多的农村百姓进入城市,是不是该全面开海让大明海洋战略更进一步时,刘瑾突然提醒的一句,让朱厚照回到了现实之中。
“朕知道了,你回司礼监吧”,朱厚照说着就进入了慈宁宫。
而此时,刘瑾也忙告退,恭恭敬敬地后退了出去。
因为大明国家富庶,朱厚照也没有必要让自己皇家的生活质量不提升一下,因而他下旨选了一批宫女进宫,以雇佣制的形式作为皇家服务人员。
所以,现在的慈宁宫附近也有许多无论气度还是姿色皆是上乘的宫女,当朱厚照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已有无数彩绣云裳向他行了礼,朱厚照少不得一一免礼,然后才见到了太后张氏与正是二十余岁年纪风姿绰约的皇后夏氏与贵妃刘氏苏氏等人,当然还有四个小皇子。
朱厚照现在依旧是让自己皇室家人与自己同一席面吃饭,如此也算是保持亲密的关系,而素来在外严肃的他一来到慈宁宫便也如同前世回了家一般,只笑着摸了摸小皇子朱载垒的小脸蛋,开始坐在中央,笑道:“今日御膳房又做什么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