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弥生的那句话一点没错。计不在新,有效便好。
远处岛屿上时刻观注着战局情势的鬼崇双眼,在某个时刻闪过一丝亮光。
“你两个老鬼,着什么急,再等等,还不是时候。”唇畔掠过一丝阴邪的笑,抬手示意身旁的鬼影按捺住…
“大人!您的计策真是高明,”一个老鬼说道“等他们同归于尽的时候,我们,哦不,是大人您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呵呵呵”暗哑阴翳的笑声响起
扶苏凝着眉看向那十三道诡异的符文之门,提醒道“不可靠近,内有玄机。蒙毅已经被吸进第一道门内了…”
话音未落,白色沙砾凝为一道巨大的箭矢扑面急射而来。
北弥生双掌紧合指向孤岛另一端的扶苏,眸中满满的杀意。
姬戎渊不愿再去阻拦他的心志,你死我活的当儿,一寸犹豫一寸伤,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被对方制于灵力之下。
当白色沙砾射向扶苏之时,帝柏树巨大的躯干紧紧挡住了这一击,漫天的落叶飘飞而下。
洋洋洒洒的金光倾刻间化为飞灰。好强大的一击,竟耗去魂境中三成灵力。
可怕!果然不可继续打消耗战了!抱着一丝和解的幻想,太不实际了。扶苏看了眼身旁白与飞怀里的林染,眼角抽了一抽,腾腾杀心,顿起。
傍晚的晦暗不明彻底被黑夜笼罩,一时间,孤岛上肉眼可见的唯有北弥生身后那泓巨大的灵力漩涡,以及扶苏的参天巨树之金色灵光。
然而,就在他将眼神从林染身上收回望向半空中之时,金光渐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桑夏!对不起!无论这一战之后谁生谁死,你我都不可能再回到当初了!
扶苏心中无限的遗憾、痛苦与惋惜,无人能体会。只有那一轮硕大的圆月,能了解他此刻的心意了吧!
帝柏巨树的身形完全隐去之时,孤岛上突然现出一颗硕大的、皎洁的圆月。那样温柔的、朦胧的柔光,散发着隐匿不可捉摸的怪异能量,缓缓跃上空中。
圆月对漩涡,盘冥洞的蓝红幽光竟在这看似极其朦胧的柔光之下被渐渐削去形态。
北弥生心底一惊,抬眼便看到头顶上硕大的怪月。
姬戎渊双掌合拢,抱拳,左右各中、食二指曲伸,两道巫灵之门腾地拔起一左一右飘至圆月两侧。
两轮金瞳豁然张开,空间诡谲地波动扭曲起来,然而,圆月却未有丝毫所动。仍熠熠散发着它看似微弱的光芒。
北弥生的眉头皱起来了,双掌向两边排开,随着这个动作,身后巨大的盘冥洞漩涡缓缓停住扭动。从洞中似有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在爬出来,身未至声先行。
一声响亮的吼叫声,震得扶苏众人心有所感。师暄暄呕的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扶苏在提回林染的第一时间,便用灵力封住了她的伤口与五觉。性命应该是保住了,所幸先从多了个心眼,不然以染儿的肉躯凡身,就算是昏迷中,也不可能抗得住这一记震颤心灵的声响。
“睚眦!睚眦出来了!”远处岛屿上的那双鬼崇之眼亮得不能再亮,兴奋得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这是北弥生的杀手锏,也是他最害怕的存在。
只要这一击扶苏扛住了,将巨兽睚眦制伏,那么,北弥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扶苏,你这蠢货,没想到我赵高之成败皆系于你之身,你可莫要负了老夫的期望!”
白与飞、师暄暄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盘冥洞中缓缓探出身姿的那只巨兽。
“睚眦!”师暄暄惊呼。
紫阵谷几百年,鹤老闲来没事便与她说些远古以前的传说故事。
这巨兽的形态,她在鹤老原身铜书之上见到过,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庞大。
庞大到将近有半座孤岛的体积…
不。北弥生冷笑一声。这却并不是睚眦真正的形态,因为姬戎渊的阻拦,他没有不择手段地夺人魂灵来喂食这头巨兽。
远古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只知睚眦一直遁身于盘冥洞中修养生息。直到他将盘冥洞灵收伏为己用之后的五百年,他才发现这头巨兽的存在。
睚眦者,有仇必报。当断则断,没有一丝犹豫。而非世人所臆想肚量狭小的神兽。
睚眦是真正的龙子,虽不可呼风唤雨,但它是这世间真正可无视法则之外所有能量的存在!比盘冥洞自身更可怕的存在。
巨兽像似长眠得太久了,睁着硕大的红瞳扫视着渺小的生灵。
当它的目光触及到硕大的皎洁圆月之时,似是起了极大的兴致。腾空飞起向圆月张开锋利的爪牙。
届此同时,瞬身,扶苏来到圆月中心。
师暄暄等人在地面上甚至已看不清他在朦胧月光之中的身姿,一切都被包裹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之中。
北弥生驭着睚眦正面对上扶苏,一人一兽在空中仅对视一眼,睚眦的巨爪横扫而去。
铿!措眼不及,圆月竟突然幻成一只巨大的八尾凤鸟,一转身长长的尾翎将巨爪扫开。
八尾凤鸟透体通白泛着圆月原本的柔光,远远望去骄傲的姿态俨然是可睥睨众生的神兽。
睚眦通体墨蓝,龙首上挂着长长的龙须,两道弯角尖锐极了映衬着白光泛着寒芒的锋利之意。
长长的龙尾,而身躯则更近似于某种豹或豺狼之类。与那硕大的龙首形成强烈的对比,相较之下这身子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鳞片扑愣扑愣地张合着,其中蕴含着重重杀意与吞噬一切的!
龙凤斗?不,这是北弥生与扶苏之间的战斗。一场誓决生死的战斗。
睚眦悠游于半空中,睁着两只腥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一直与自己对峙着的八尾白凤。
凤鸟没有它这样细腻具体的形态,除了一片白茫茫之外,只有一个轮廓。
但就只是这样一个轮廓,便令北弥生感受到了无穷的能量。
这若是具现出真身,是否更为强大了呢?
他的疑问很快便能到了证实!
呦呜!一声清亮的叫声,划破夜空,一头扎进了八尾白凤的光芒之中。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风鸟与虚形白凤融为一体。白光尽收于体中,洁白的羽毛纤尘不染,有种超然物外的出尘之感。
漂亮的尾翎羽毛一根一根如闪着银光的利刃,喇拉拉,在扶苏的挥手间腾空飞起。瞬身,北弥生尚未看个仔细,扶苏已经出现在了八尾凤鸟巨大的身躯上。
这是你我的战争,与旁人无关。都退下吧!
师暄暄感受到了扶苏的心意,领着白与飞与素儿,三人从战阵中退出。布出鹤老的结界,出离孤岛站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呵!自大的家伙。姬戎渊团手将另两道巫灵之门抛向空中,噔噔,两记闷声。
八尾凤鸟的脖颈与尾翼被黑色符文钉于半空之中,底下不知何时另两道巫灵之门呼应着先前的两道。喀嚓。像似锁被扣上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极其巨大。
呦呜!八尾凤鸟,哦,是完整体的布风鸟从空中急急坠落,向地面轰砸而去。
然而,眼见着它马上便要接触到地面之时,竟然一个翻身向北弥生狂速飞去。
好强大的力量,竟然可以在被四道巫灵之门锢制的情形之下提身反袭!
睚眦回守,挡在北弥生身前,布风鸟一头撞上睚眦巍巍如山的龙首上。
呦呜!一龙一凤,在空中缠斗。睚眦的力量更大,然而布风很敏捷。
长长的喙一口便钉入睚眦颈部,巨兽吃痛地发出一声狂啸,挥爪拍在布风洁白的身躯上。
一番厮杀,谁也不落下风。
这还是在姬戎渊的巫灵之门锢住对方的情况之下。北弥生面色一凛,抬手,白色沙砾再来,这次却是化为了道道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利矢向布风鸟射去。
腾挪、翻转、高飞、低落,布风灵巧的身姿在暗夜里美如画。
但是沙之矢太过密,亦太过多了。
任它再灵巧也未能全然躲过,金光围合,护盾再起,扶苏亦没闲着。
它知道布风与皎月融合之后最大的缺点是什么,一旦被射中命门,便就再无一合之力了。
睚眦觑准时机,两道黑洞洞的鼻孔里喷出火焰,怒地向正在躲避沙矢的布风鸟冲去。
轰、滋啦。这一记碰撞之力,排山倒海,周边的水域上波澜顿时,湖水翻滚着向周边荡开。复又卷回到岸边,拍击着礁石。
哗啦,扬的最高的浪花落到近于湖畔的地面上。
铿铿铿…数道声音响起,巫灵之门尽出,余下的六道再次将被睚眦撞飞到远处的布风鸟锢于其中。
稳而准,配合得天衣缝。通体洁白的布风鸟,被十道巫灵之门上下围锢,五圈黑色的符文之能流转于周身。
过于沉重的力量,加上先前被睚眦突撞到的强大冲击力,它再难强行掠飞起身。
“小飞…”师暄暄一声惊呼。
却见白与飞将林染交到素儿手中,自己腾空飞出结界,向远处的白鸟遁影急行而去。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保护着我。今天,就让我来保护你们吧!’
‘父亲说过,我是天族传人,我是拥有着这世间最强大传承的存在啊!’
‘我的染儿、我的朋友,由我来守护你们吧!’
‘请给我这个机会,我会证明,我白与飞不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少年热血沸腾地冲向白鸟落地之处,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转眼便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红瞳。
浑身毛发炸裂,头皮发麻。被巨兽凝视,凝视巨兽。
他有这样坚定的心志吗?
啪!睚眦挥起巨爪,白与飞二话不说抬手释出仅存的灵力将这一击接于面前。
噗!鲜血飞溅,落地无声。
在睚眦面前,白与飞太渺小了,渺小到不堪一击。
自不量力!悬于半空的北弥生看都没去看少年一眼,继续控着睚眦抬掌,扫尾,抵首。
布风鸟身负五道枷锁,无法飞身的情况下只能被动地张开那光亮四射的八道尾翼在地面上一一接招。
星光!扶苏掌心的印记直到此时才迟迟亮起。
他不是不愿意使用星光之力,只是,时候未到。而现在,正当时。
因为姬戎渊的巫灵之门已尽出,他再无旁的护身之法。
他很清楚,对手是两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逐一击破。
当扶苏掌心星光印记微微亮起之时,北弥生身后巨大的盘冥洞开始扭动如刚开始出现时的漩涡姿态。
但却并不是向外,而是向风。不过眨眼的功夫,巨大的漩涡便被北弥生吸处体内。
他本就在漩涡的正中心,当红蓝幽光被吸成一小摄直至全然隐没之时。北弥生紧闭着的双眼怒张,远在湖面上的师暄暄与素儿感到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如有万山自身周排来挤压着,连空气都开始稀薄起来。
如临绝顶,俯瞰众生,呼吸天地,万物皆拜。逆者,则亡!
我已窥破你之意图。睚眦回防,挡于姬戎渊身前。
瞬身,星光乍现,如银河倾泄于这片暗夜之中。万道星辰之力一一涌入睚眦体内,巨兽发出一阵山吼。
龙首痛苦地抬起,嗷,化为红蓝幽光悉数被北弥生收归入体。修养吧,沉睡吧,你已完全了你的使命。
感谢你千年来的陪伴,我的老伙计!
姬戎渊面色煞白,拔身往后跃跳开,北弥生适时地出现在扶苏面前。
如风与云的际会,避无可避。你之底牌已尽出,而我,我胜券在握!
拿命来吧,千年前的仇怨我已放下了,但既然你送上门来,我亦不介意为族人们复仇。
“天意!”
北弥生狞笑着,抬手间,扶苏惊愕抬头便见白沙盖顶,如一张密织的网,而自己便是这张网所有捕杀的猎物。
黑夜中看不见的能量从四面八方向扶苏袭来,那严丝合缝毫无纰漏可寻的威压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机。
鬼域!什么是亡魂之力?
生之气息就那么美好吗?
我,更喜欢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