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不像大部分的生灵那样纯粹,找水源、找食物,吃饱了到季节就繁衍后代。
人类就不一样了,除了吃吃喝喝繁衍生息之外,闲暇时间便会想几个究极问题:我是谁,我来自哪,我要去哪。
当然这也是少数,大部的人则更多是观察这个自己生存的世界,思考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更为复杂的生活问题…
生与活,首先是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努力地在世间求存活下去。
生活生活,会快乐也会寂寞。扶苏倒是不觉得寂寞,至于快乐嘛…
在山头神清气爽想通透后,快乐之感刚刚升起,就被某个欢脱地放飞自我的某人,给打破了。
快乐,果然都是很短暂的。如今,他也尝到了生而为人的终极烦恼——情绪化!
听着正在打扫的某人,哼着莫名其妙不成曲的调子,头痛不已!
西方那个善于思考的文学家说过:人最可贵之处在于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扶苏觉得自己真的超脱于世俗了。
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因为失望而远离世间,被唤醒后重返归来之后,避世独活二十载,一心只想着寻到生门找回亲人与手刃仇人。
但对这个世界,他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但那一刻,适时迎面拂来的晨风像是她在耳畔对他低语。这个世界很美好,很温柔!
这不是一句形而上的空话啊!她的二十年,不易。弱小的生命独活于世,当然不是两个字能概括的。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他突然想明白了。
她所说的美好与温柔不一定是真正展现的,而是她心中所寄望的。
她吃过的苦,尝过的艰辛并没有让她意志消沉,相反地,她看到过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可她仍热爱着。在遇到他之后,她愈发深爱这个有他的世界。
他明白了。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勇者。而他,要做与她一样的勇者,要做能为她创造心中寄望的勇者。她要的美好世界,温柔人间,他会为她一手创造。
然后,这刚刚熊熊燃起的壮志,还没有所作为,就被辟头盖脸地泼了一盆冷水。
扶苏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好容易平息下乱七八糟的情绪,便见她拎着湿答答的拖把,往书房里走去。
头也没抬瞧都没瞧他一眼的那种。
“你干嘛!”
“老板说二楼三楼都要打扫。”
“出去出去,这儿用不着你收拾。”
“哇,你怎么有这…么多的书!”
“出去”扶苏不奈地挥挥手。
“嗤,谁稀罕。回头别到老板那说我坏话,是你自个儿不让我弄的啊…”说着转头就走了。
扶苏无语地看着她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情绪波动起伏。
两重身再怎么说也是同一个魂灵吧,为何会如此不同呢?
以前看到她,总能让他的心尖暖洋洋的,心潮翻涌。
如今看到她,翻涌还是翻涌的,不过是气血翻涌,莫名的膈应啊!
可若说完全不同吧,也不尽然,总还有那么点儿相似之处。
扶苏正在想着些有的没有,便见桑夏拎着拖把上了楼,心底咯噔一下。
画室!可别把那些画弄坏了啊。
他急急跑上楼,刚走到画室门前,便见她抱着拖把杆站在橡木桌旁,翻看一堆画作。
长发高高束着,有几缕散落在缌旁。她微微低头安静的样子,在这一刻像极了原来的她。他靠在门框处愣神地看直了眼…
“啧啧…这得多迷恋,画来画去怎么都是这家伙的嘴脸,唉…”
又是一阵无语,扶苏上前夺过自己的肖像画,抱在怀里。
“让你看了吗?该干嘛干嘛,打扫完就出去。”
“哼,谁高兴看了。自恋狂。”桑夏边叨咕着,边麻利地拖起了地。
嘴脸!自恋狂?!…扶苏强压下心中翻涌的不悦感,退出画室。
没多少功夫,打扫完归整好一应器具之后,桑夏立马一阵风似地跑去后院。
“布风,走。”
白鸟听话地飞到她举着的手臂上,直接蹦起几米高,跃过那堵老是被当作传送门用的山墙,落在山腰上。
一人一鸟欢快地一前一后在低空中掠来掠去,闹腾了会儿。
笑声‘呦呜呦呜’的鸟鸣声,突然就消失了。
扶苏早就赖得去管她了。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他觉得自己还是在找到解除两重身的办法前,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素儿和子夜也心知自己拿这货没办法,便也不去看她无聊的嬉闹。
过了好一会儿,素儿狐疑地拧着眉,冲正在偏厅里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的子夜,使了个眼色。
乔子夜匆忙结束视频会议,走过来问:“怎么了?”
素儿,“上山腰看看去?刚才还闹腾着呢,突然发现好像有一阵子没动静了。别是偷溜出去了吧。”
“怎么可能!”
两人顺着后院小径往山腰走去,子夜狐疑道:“扶苏的结界谁能溜出去。别是跑明堂去闹了吧。”
素儿“不是吧!”
想到这个很恶心人的可能性,两人一溜小跑来到山腰。
顿时傻眼了。
嘶…什?什么情况?
这,这是什么神仙?!!!
子夜和素儿两人看着正盘腿低低飘浮着的桑夏,两眼发直,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神话传说里,化外的仙人,常在山间吞云吐雾吸收天地的灵力。
然而,那也只是传说,谁都没见过仙人,也不知道,所谓的吞云吐雾是什么样的画面。
反正在乔子夜看来,大概跟阿妖抽烟差不多吧。
事实,有些相似却有着极大的不同。不仅是量的差别,更有质的区别啊。
天空中的白云缓缓地飘聚到一处,然后白云的下方好似有个无形的漩涡,一缕缕云如絮般被吸入那个漩涡中。
过了一刻,漩涡像似变成了一个风口,向外不停冒出更多雾气。
雾气缓缓飘去,升到半家中再次凝结成云团。
云团又再聚到一处…如此往复着。
而那个吞吐着的漩涡风口,就是低飘于半空中的,桑夏。
“我的,天啊!!!”乔子夜低低发出一声惊呼。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么奇异的景象。
素儿惊得圆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子夜的一声惊呼,她立马醒过神来。看着不远处还在吞云吐雾的桑夏,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虽然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内心的震撼了。
惊诧之下,素儿赶紧一转身遁影飞去润庐,不出几十秒,金光闪过,扶苏已经来到子夜身旁。
…“这?!!”拧眉看向仍飘浮在低空中吞吐着气云的桑夏,扶苏惊得眨了眨眼。没看错吧!
“扶苏,她这是在干什么?”子夜呆呆地问道。
素儿亦好奇地看向扶苏,希望他能给大家解一解惑。
扶苏…又惊又木然又无语地摇摇头。
没等大家回过神来,闭着眼好像很享受吞云吐雾的人,缓缓睁开眼,神清气爽地招了招手,落在一旁草地上的布风鸟展翅飞起。
桑夏睁开眼,便看到傻愣在十几米开外处的三个人,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干嘛。”
三人一阵无言,这不正是自己想问的问题吗?结果就看到她一蹦向空中蹿起直直地,直直地破出结界往更高的空中飞起…
就好像那布防严密的结界,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子夜和素儿再次傻眼了,僵硬地扭转头看向扶苏。
“什,什么情况这是???”子夜的声音都在颤抖。
山头有结界他是知道的,虽然看不到那层无形的存在,可是看样子就知道那货飞的都没影了,结界可不是形同虚设吗?!
“扶,扶苏,她,她破出结界了。”素儿回过神来惊叫道。
扶苏已经整个人都乱了神。
不是他自夸啊,这结界就算让元慎归吾来破,也得费好大的劲啊。
结果,就这么轻松地蹦…出去啦?!!!
立刻金光一闪,追着那个已经小到肉眼快要看不见的身影,急急掠去高空。
近到身边时,他迅速释出灵力,攫住桑夏的身体后,迅速闪现回到润庐后院。
“干什么?”桑夏气恼地沉着脸。
“你,你是怎么出离结界的?”扶苏脸色难看极了。
并不是因为结界被她轻易破出不高兴,只深心里觉得这样一来,以后怕是关不住这家伙了。
“结界?什么结界?”桑夏茫然地问道。
院里一片气结,乔子夜和素儿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分身。
这尼玛太可怕了啊,挣脱了扶苏的结界,居然还在这儿问什么是结界?这是压根就没感觉到的意思吗?
扶苏一阵无语,不知道作何回答。
桑夏,“哦,我知道了,我说好像有一层气浪呢。怪不得布风鸟飞到一半就停住了。”
嗬嗬,还挺能分析,你可真聪明啊。
“你刚才在干什么?那些云雾是怎么回事?”扶苏揪着眉心焦地问道。
“呼吸啊,咦,你们不会吗?”桑夏用看傻子的眼神一溜将三个鄙视了个遍。
呼?吸?呼你个头,吸你个头啊。谁呼吸是这样的?!睁眼说瞎话也不带这么没技术含量的啊。
“你,你那哪叫呼吸,你那是吞云吐雾。桑夏,你,你不会是什么妖怪吧?!”乔子夜半个身子靠在素儿身后,怂是怂的,但是显然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感。
“妖怪?什么是妖怪?”又再疑惑地发问。
答非所问,还带反问的。
素儿惊诧不已,“不是说你真的是什么妖怪,你,你怎么这么轻松就破出扶苏的结界了呢?真的一点限制的感觉都没有吗?”
桑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三人,摇摇头,“什么限制?没有啊,随了那层气浪,没别的东西啊。”
扶苏一把抓住桑夏的手,无数灵力沁入她身体中。
“你干嘛,撒手。”
挣扎了一下,但这次扶苏攥的很紧,并没有让她成功甩开。
很清新的气息,丰沛旺盛,就像夏日湖泽旁的茂密水草在生长一般,还有些说不出的霸道。
但,仍是毫无灵力反应。
扶苏奇怪地看着她,“你到底做了什么?”
趁他分神之际,桑夏成功挣脱出被紧紧攥着的手。
“没做什么啊,就是觉得那些云团很好玩,我在梦境里也经常这么玩啊。怎么了?”
扶苏眯着眼,挥出一道灵力探向远空之中。
云雾辽阔,云还是那些云并无半分诡异之处。云不过是空气与水价凝结之后产生的,探查之下也并无半分质的变化。
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纯粹就是,皮!
“你感受不到外间的结界吗?”扶苏不甘心地问道。
桑夏摇摇头,“也不算吧,是有一层气浪来着。”
岚飘飘、杨十七这些选手都不可能轻松破解的结界,你说是气浪?!呵呵,这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扶苏实在无语极了,细想了想,她确实并不知道自己是设了结界的。
而他之所以放心地懒得去管她,关键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在山头上设了严防密织的结界。
如此看来…
扶苏挥开莫见界,将众人围在界中,然后对着桑夏说:“你能看到这个结界吗?”
桑夏奇怪地眨着眼四下看了看,摇头。
“你现在往客厅里走走。”
扶苏说完,桑夏就大摇大摆地,毫无顾忌、不受任何约束地跑去了客厅。
…“感受到什么了吗?”扶苏收起莫见界,随后也来到客厅急急问道。
桑夏“好像有一层雨幕。”
扶苏沉思,莫见界确实就是由林地里一处经年落雨之处凝成的结界,如此说倒也是贴切。
这也证实了他的想法,结界在于现在的这个桑夏而言,完全没有半毛钱用啊。
所以,这家伙不仅吞云吐雾闹着玩,连结界也直接无视了。
完全,关不住啊。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被她发现其实自己是可以自由来去的,没准一觉睡醒人就不知所踪了,总不可能没日没夜地拿她当犯人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