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脑袋昏沉得像有千斤重,重得脖子都快要断了。
桑夏尝试转动了一下头部,竟发现完全动不了,肌肉拉扯的瞬间疼得直钻心。
哇!她本能地想要发出叫唤,却发现连发声都做不到,嗓子里好像堵了一颗巨大的棉团,卡得她快要窒息。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扶苏!
她睁开眼,以为能看到一直守在身边的人,却没想到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苍茫的白。
什么也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房间没有人,一片白茫茫。
‘扶苏?!你在哪里?’
她没办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心声。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整个人像在灼烧。
她知道扶苏一直在身旁,所以她并不感到害怕。
可是这是哪里呢?她四下里看着,一片苍白中什么也没有。
“神蓢,神蓢”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谁啊?”发不出声音,桑夏在心中问道。
“我是六月,你是神蓢吗?”声音回答。
“你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
“当然啦。”
“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你呢?”
“如果你是神蓢,你就可以看见我。”
“我看不见你。”
“是啊,你都看不见我,那你就不是神蓢了。”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
“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梦啊。”
“我的梦?!”脱口而出,桑夏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同时,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先前只觉得昏沉没有实感,像在梦里似的。而此时,她伸手看到了自己的双手,能触摸到自己身体的存在,这些触感都是真实无比的。
但这样真实的感觉,是梦境吗?!
桑夏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的白渐渐褪去,自头顶上方开始缓慢地向下褪去,像被拉开的帷布,又像挂在杯壁往杯底滑落的牛奶,整个过程奇妙极了。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随着苍茫的白缓缓褪下,崭露出来的是一片碧蓝晴空。
云朵快速流动,一片又一片划过头顶,那距离很近,近得似乎触手可及一般。
晴空之下,远处是一片山峦,山顶是白色的,那一定是雪。
在她脚底下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已经褪到底部的茫白被全部吸走了,呈现出一片绵密的青草地。
桑夏惊奇看着眼前的一切,青草地很大,连接着一片森林,而在另一边则是一处断崖。
她发觉身体轻盈了许多,卡在喉间的堵塞感也消失了,她走到崖边看着断崖下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幽谷。
莫名的熟悉感!!!
山风微微,桑夏心想如果这是梦,那么现实是什么?这个梦比现实更令她感到真实。
这样真实的感觉奇怪极了,就像,就像是回到了故乡…
可是,故乡是什么?
她这短短的一生到目前为止只有二十年,在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养父母送到了查家村。
但对于那个宁静的小村落,她除了心存感激并没有丝毫眷恋。因为她只是个外来者,并不属于那里。
可是,此时一股强烈的故乡之情却在心底蔓延开来。
“还记得吗?”声音问道。
桑夏本能地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在身后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圆石上,坐着一个小女孩。
纤细、瘦弱,偏深的皮肤,长到腰间的头发散乱着,穿着一身破败的粗麻衣裤。
桑夏朝女孩走去,近到面前,就看清了女孩的容貌。女小脸两颊通红还有些干裂,嘴唇上也有一些裂纹,眼睛黑得发亮,亮得像是水晶做,剔透美丽。
“你是谁?”她伸手摸着女孩的脸疑惑问道,指尖传来凉凉的温度。
“你能看见我!哈哈,我就知道,你是神蓢,你就是神蓢!!!”女孩兴奋地抓着她的手,高兴地大叫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她感觉身体的灼烧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温柔的温暖意,疼痛感也消失了。
她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可为什么?看到她的这一刻,心中像是有一种等待了很久的思念之情满溢流淌。
“阿蓢,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女孩从圆石上跳下来,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边哭边嘟嚷着“阿蓢,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我是六月啊,阿蓢,我好想你。”
“六月?…阿蓢?…”桑夏抱着怀里大哭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眼中也流出了泪水。
她迷茫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片幽静的密林深谷,心底隐隐作痛。
她突然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觉得自己原本就应该属于这里,属于这片密林。
当女孩抽咽着停下哭泣时,她回过神来,拉着女孩坐在身下的草地上。她看着女孩,仔细地看着,她确定不论在哪里她都不曾见过这张脸。
“我叫桑夏”她看着女孩有些艰难地说道“你叫六月对吗?”
女孩用力点点头,抬脸盯着她,两眼晶晶发亮。
桑夏看着那粗糙的麻布衣服眉头拧得更紧了,她伸手轻轻替女孩擦去脸上的泪水,那脸蛋上有着多处极明显的裂纹,有的新有的旧,新旧陈杂像经年已久的疤痕“疼吗?”
“不疼。”女孩满不在乎地摇头。
“六月,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阿蓢。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女孩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许久,低下头叹了口气,那神情完全不像一个小女孩。桑夏看她的身形至多十岁上下的样子,而此时的姿态却像一个持重的老人。
“桑夏,你叫桑夏?”
“嗯。”
“你是桑夏,也是神蓢。是六月的阿蓢。”
“……我就是桑夏,不是什么神蓢?”
“啊,好烦人。”女孩突然脱开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道“阿蓢,我在这里等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哦,因为那样就会有人来抓我,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答应我,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谁都不行。记住了!”
还想说些什么,还有许多疑问,但已经来不及了,女孩离她越来越远,眼前的一切急速向远处掠去。
周遭的景与物,像被回收了。再次落入一片苍茫的白之中,而这片白也很快便消失了。
桑夏动了动眼睛,只觉得眼皮发酸像刚经历了一场痛哭有点刺痛。
睁眼就看到刚走进房里的扶苏“醒啦,别动”他将碗放在柜子上将她扶起“你发烧了,身体肯定会很酸疼,渴了吧。”
喝完水,又再喂了些姜汤。看着她的双唇渐渐润泽起来,扶苏微微有了点笑意。
“扶苏”
“嗯”
桑夏的声音还有些哑涩,扶苏皱了皱眉握着她柔软无力的手,心头一紧。
他当然知道她只是生病了,也不会因为这种小病而死。
但是,她终归有一天会…
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她曾问他是否会找到她转入轮回的下一个来生?他以为自己可以,他有万年树魂,有天地自然灵力…
但此时,这场小病将他推向了一个无比具象的现实面前,他突然感觉到心中那原本无比笃定的信心,动摇了。
扶苏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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