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超过一个小时不和我联系”晚餐后,某位暴君开始怼天怼地怼手机“你说过会发信息给我的,对不对?”
“呃……”桑夏有点儿自责,话都说不响了。
也是,怪自己。担心扶苏收回答应她去苏慕工作的请求,所以一时嘴快就说每隔一个小时用手机向他报告情况。自己挖的坑,能怪谁。
“如果有突发状况,必须在第一时间告知我。”
扶苏不满地皱着眉头来回晃悠,桑夏坐在客厅沙发上,感觉有点眼晕。
其余一众闲杂人等,有好事者躲在偏厅帖着墙偷听,不感兴趣的优雅暄和忙得要死的工作染两人早早就避开这场‘拷问’回自己房去了。
“你看看你,还有那个林染,两个小姑娘大雨天的站在路旁,若是遇上坏人怎么办?”暴君义正言辞地说道。
很显然,他已经将桑夏刚回来时的场景选择性地遗忘了。
撑着好心人送的那把伞回到润庐,两个女孩的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淋湿。
白与飞立马取了毛巾给林染擦头,扶苏却一声不吭地拖着桑夏直接进了房。
惹得一群人像打了好奇牌兴奋剂似地,放着外卖小弟乔子夜冒雨打包回来的美食不理、排着队地苟在楼梯旁听动静。
一群猥琐的人脑海中想象的香艳场景并没有出现,扶苏只是让桑夏赶紧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泡了杯热姜茶。如此,而已,已…
“车子抛锚这等大事,你该马上给我电话…”
老话说平时愈温柔的人发起怒来愈可怕,桑夏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但她确定了平时看似淡然说话很少的人一旦唠叨起来,简直那叫一个没完。
威力堪比only you啊!
“说得好像你会修车似的”实在看不下去桑夏正在承受的‘严刑’,关键是听不下去扶苏在那瞎扯,乔子夜咬着苹果从偏厅走出来。
“就算告诉车子抛锚了,你能怎么的?青天白日满大街都是摄像头,你是打算瞬身过去把他们俩带回来还是怎么的?”
“嗤……连车都不会开,除了碍手碍脚还能干啥!”
乔子夜很擅长逮着一个痛处使劲踩,尤其这一整天对扶苏的怨念已近临界点。
“……我在和桑夏说话,与你何干。滚。”想了想,扶苏确定自己的确没有上述两项技能。
于是,恼羞成怒。
“扶苏,我错了,以后一定马上联系你。”乔子夜正想回怼,桑夏突然蹭地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扶苏说道。
“……哦……”突如其来的认错,扶苏怔了怔。
就在他发怔的当儿,桑夏一转身‘噔噔噔’跑上楼去。
“你完了,小桑夏生气了,你完了,啧啧啧,哪有你这种男朋友,凶巴巴就晓得骂人。”
乔子夜啃着苹果嘟囔道,间夹着恨铁不成钢和兴灾乐祸两种心态。
“生气?……她为何生气?”扶苏觉得桑夏的反应确实有点奇怪,但却没想到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摸了摸并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大概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中间的因果关系,讷讷道“我并没有骂她呀?我只是纠正她的错误行为,言出必行,怎可忘了自己许诺之事。我有何错!”
“讲道理啊,小桑夏怎么能受得了你这种人。去哪里都要向你汇报,简直是个控制狂。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动不动就隐身跟踪人家小姑娘,跟踪狂,变态。”
乔子夜骂得那叫一个爽,数落扶苏估计是他永生以来的终极追求。
灵魂不灭有个毛用,别说灵力了,就是自保能力都没有啊。而扶苏这个家伙居然用灵力做那么无聊的事情,简直暴殄天物。
……一反常态的,扶苏并没有把乔子夜揍成猪头。而是默默地一个人背着手踱步朝前院走去,看那步伐像灌了铅似的,极沉重。
乔子夜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将剩下的半颗苹果啃完,却未见扶苏回屋,心想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语刺伤了他。
雨未停,夜色重,前院左边枯萎的葡萄架前一团隐约的朦胧白光微微亮着。
雨水围着扶苏周边的屏障四溅而去,令到那光亮更透着一股忧怨的感觉。
“子夜,你觉不觉得,其实我,是个废物。”扶苏站在雨中,没有回头,说话的语气很平静。
“……啊?”子夜愕然道“谁?你?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不会当真了吧。”这下子夜是真觉得自己话太重了。
扶苏没有回应子夜的说话,像在与这个千余年来最好的朋友诉说,又似自言自语地说着。
“每个活着的人,再普通再平凡都有存在的意义。他们那么辛劳地付出得到相应的回报,有些甚至还得不到。但他们却那样拼命地活着,拼命地活得更好。”
“秘族,虽隐世,可这颗星球的物事与他们有着不可分割的牵连。每一个秘族人可以说都在隐秘处,唯护着世间的平衡。远的不说,则看白与飞,再不济,他也为这山川河流奔波了百余年。”
“素儿与蒙毅则是天然的职责者…”扶苏一气说了许多,顿了顿,语气有些颓丧“所以,我又算什么呢?一无用处!”
乔子夜走近扶苏身边,沉默地倾听着扶苏的说话。那些茵蕴的光亮像无数细小的泡沫,蔓延着也布满了他的周身。
他没办法回答扶苏的问题,正如他无解的轮回一样。
生而死、死后生,死生往复,不停循环。
世间万物原本一枯一荣皆有时,但为何独独自己的灵魂这样独特。
且,独特的这样一无用处!
千余年来,乔子夜和扶苏是对方唯一的陪伴。
扶苏行走于人间,心却在尘世外。
而子夜肉体凡胎会生老病死,也有怨嗔痴恨。这样普通的生命原本可以拥有与人相爱到老,子女环绕、承欢膝下的平凡人生,但他没有。
在经过数世轮回之后,子夜明白了一个道理:相聚相守,终归都是要散场的。
再亲呢、再缠绵都抵不过岁月之悠悠,至亲至疏世间人无奈也无用。
千余年来子夜从未曾钟情于谁,并非像扶苏那样不知情为何物,也并不是执著于永生永世只爱一人的痴情人。
他只是害怕。害怕别离时的痛苦,害怕独自带着那份深情在来世遍寻不到的思念。他怕极了!
扶苏并不害怕,他曾想过结束自己的永生,不然当初也不会疲倦地回到林地休眠。
有他没他地球照样自转公转,也不是西方电影里的超级英雄,有个面临巨大灾难的世界需要他去拯救。
“有时也想过,是否因人执念太深而致今时这般模样,没有死亡亦无轮回。也许将来等待我的,会是彻底的消亡吧!”
扶苏望向远处湖面上的灯光,目光中一片浓重的茫然。
“不管怎么讲,咱们终究是一千多年活过来了”乔子夜也望着远处“也许最终殊途同归,咱哥俩说不定真有一天就此魂飞魄散,一了百了了,哈哈…”
“不知为何,子夜,最近,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扶苏转过身看着这个陪伴了千余年的好友“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很欣慰。”
“如果真是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子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底所思“她要怎么办?”
“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不希望她看见。子夜,哪天我若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她…”扶苏伸手轻搭在子夜肩上。
乔子夜拍拍肩上的手,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了整思路正欲与扶苏进行彻夜长谈。
谁知道一转身刚开口,想要长谈的对象就瞬身消失了。
“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暗夜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叫骂,但那突然出现在桑夏房中的人才不在乎呢。
远处灯光映衬得湖水潾潾,润庐在一片黑暗中整个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