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剑圣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在那道光里,有着那名少女纤细的身影。
这让他有些惊讶。
在大宗师眼里,登极境的修行者不过是过家家的孩童。更不要说区区化元境的一个女子。
更不要说在同等境界中,女性修行者天生就比男性修行者要弱。
这是修行者诞生千百年以来的普遍情况。
是为现实。
千百年来打破的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西凉剑圣之前并未将这名看似有些突出的少女放在眼里。昙花一现的少年天才,他见得太多。
少年们总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无所不能,却不知上层真正的大人物毁掉他们只是分分秒的事。
只不过更多的时候懒得碾死一只蚂蚁而已。
要知道,上百个少年天才里,能顺利长成的不到十分之一。
小孩子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重,哪怕比同龄人早一天破境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百年难遇。
但这世界不是这样的。
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他的妻子总是对他的女儿说她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但西凉剑圣自己很清楚。
他的女儿并不是。
武道才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但这世上的人,他们是无法理解的。
大宗师的眼中冰冷如雪。
看不见这世上大多数的人。
这世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和他对话,并值得他看上一眼了。
哪怕这名少女身上藏有剑法的秘密,藏有神兽白虎的秘密,西凉剑圣都不以为意。
以那名少女的境界,根本掀不起什么水花。
所以此时此刻,西凉剑圣有些惊讶。
对于这名少女真的走入他的眼里这件事。
既然看到了她,他就清楚了一切。
西凉剑圣凝视着高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目光微沉。
超前的意识,坚韧的战斗意志,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视野余光瞥了一眼高台下手握剑柄义愤填膺的少年们。
还有凝聚人心的能力。
这是个天生的强者。
她强大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修行者”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明亮的女声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已六情绝灭的大宗师一怔。
这是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的声音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过去的事情,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当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时候,过去的事情就不再重要。
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记得这句话。
果然是老了么。
在陈旧到褪色的记忆里,西凉剑圣看见了那个站在光影里的瘦伶伶的丫头。
她瘦的像个竹竿,却一手叉腰一手霸气地一挥手。
“假以时日我一定能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修行者”
在光影中,蹲在在石头上吭哧吭磨剑的少年抬起头来,无奈地开口。
“你已经是天底下最强的……女修行者了。”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那个女子瞪了他一眼,“我是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不是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
从小住在深山里不会说话的少年被少女的眼风刮倒,只得低头继续磨剑。
光影打在那两个一站一蹲的身影上,一晃一晃。
而满头白发的西凉剑圣在自己的脑海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光影淡去。
他的视线却还依旧停留在那个女子的轮廓上,直到完全淡去的前一秒。
下一刻,老人睁开了双眼。
没人知道,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这位老者看到了什么,坐在他旁边的司马皇后所看到的,只是西凉剑圣缓缓地闭了闭眼睛。
随后凝视着远方的高台,抬起了一只手。
其他修行者感受到的,是突然莫名安静下来的林间,和似乎不太对劲的空气流动。
人们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却不知为何。
这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感受到的,绝灭的气息。
一场无声的杀戮,正在靠近,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笼罩了整个高台。
“立峥,你怎么了?”洪山看着身边突然额头布满冷汗的好友,不解地开口。
但段立峥却没有理睬他,拔出了腰边的寒月。少年的瞳仁颤动着,看着半空中骤然袭来的,和那名少女相比庞大到可怕的杀意。
人们的神情有些古怪,但都还在寻常地议论着高台上的对战,没人知道,其中一名女子,却已经被这世上最为可怕的力量锁定。
只能……就此一搏了吗。
朱鸾静静地站在台上。
在苏晴失血过多真元丧失而不自知的情况下,哪怕是登极境,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的对手从来不是她。
朱鸾远远和那个老人对视着,看着远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冷酷的眸子,听着背后苏晴的叫嚣,握住了赤子剑的剑柄。
西凉剑圣漠然地凝视着高台上似乎永远不知屈膝的少女,将气息聚于手上。
朝她抬起一只手。
可怕的气息,在观景台上爆发。
另一个包厢里的杜昊乾霍然起身!
怎么会!
男人不顾兵部侍郎的形象向旁边的包厢冲去,段浩初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但一切已经无法阻止。
杜昊乾目眦尽裂。
这个世上,无人能阻止大宗师的一击。
能阻止大宗师的,只有大宗师。
但此时,此处,此刻,只有一位大宗师。
一切结束了。
风声呼啸,天地变色。
世间所有人抬起头。
段立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然而下一刻。
风声拂起少年的额发,所有察觉到不对的人们僵立在原地,一拳砸上隔壁包厢门板的杜昊乾愣在当场。
一切都消失了。
像是口袋被扎住口一般,那股寂灭的气息陡然消失。
包厢之内,西凉剑圣抬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那个在他释放出那一击之时,突然出现在他视野的里的,戴着白玉面具的男人的身影。
能阻止大宗师的,只有大宗师。
本应如此。
在西凉剑圣冰冷的视线里,宋怀竹没有拔刀。
他的手松开了刀柄,下一刻却缓缓抬起。
放到了自己的面具之上。
他保持着这样姿势,和那位操着生杀大权的老者。
遥遥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