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就在这里等吗?”
萧瑟的寒风中,姑苏城高高的城墙如同伫立在荒野中的巨人,黝黑沉默。
今日的城墙比平常都要安静。
平素巡逻的士兵消失不见,只独留几盏小小的灯火,看上去越发凄凉。
空无一人的城墙顶上,现出两个人影,灯火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影子时不时颤动。
“就在这里。”年华藏看向身边将取下帷帽,改为用面巾蒙面的女子,叹了口气道。
“四面城门,只有这里,无人把守。”他缓缓道。
“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事……”晋阳公主环视四周,简直难以相信她看到的一切。
在大周境内,居然会遇到城墙上无人把守的情况。
“平素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年华藏握紧了双拳,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此时出现这样的事……”男子声音有些低沉。
“证明出现在城里的那些人,或者是背后的人中有他们不敢得罪的。”
晋阳公主怔了怔。
“但即便如此就不怕朝廷知道了怪罪……”
年华藏笑了笑,神情古怪地看了晋阳公主一眼,“那要是,是现在的朝堂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呢?”
“什么……”晋阳公主愕然睁大眼睛。
“和您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还是忘了吧,”年华藏眼中闪过一丝沉郁,淡淡道。
“许是这里的地方官员有些胆小怕事,相信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他继续道,“就算发生了也能掩盖罢。”
他的语气轻松,但凝重的神情没有从脸上消失。
正所谓灯下黑。
雍州的治安历来较好,这里的官员过惯了安生日子,与那些位于边塞的城市相比,反而不善于处理那些……
敢于挑战大周统治威严的人。
哪怕之后治个玩忽职守之罪,在那些官员的眼里,也远比引发国与国对立这样的大罪要好得多。
更何况还有数不尽的下属可以顶缸。
“所以就是这里。”年华藏冷冷道,“如果这些黑衣人有可以进出姑苏城的通道,今晚,就在这座门。”
晋阳公主站在城墙上看着黑漆漆的建筑和街道,往日繁华和灯火通明的姑苏城像是在一夜之间沉睡,酝酿着可怕的阴谋。
“即便如此,我们在这里等要怎么找到立峥他们?”晋阳公主看向年华藏,声音却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年华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就靠赌了,”他突然笑了。
他只是在赌那个女人会和立峥一起从那个楼里离开,只是在赌他们会将所有黑衣人带出城外。
以最小的代价。
“赌?”晋阳公主看向身边的男人,神情有些古怪。
年华藏在说出这句话也怔了怔。
赌?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会说这个字了?
他原本和这个字无缘,但自从遇见那个女子,遇见那些事后,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也开始随风逝去了。
这样的东西难道也是能被传染的吗?
年华藏愈发觉得晋阳公主看向他的神情有些同情。
不……不是这样的……
年华藏正想开口解释,脚底突然传来微微的震动。
这震动如此清晰,甚至感受不到之前的收敛。
“年华藏……”身边传来晋阳公主怔怔的声音。
年华藏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随后看着眼前的情景……
目瞪口呆。
远方的街道上,腾起的不仅仅是震动,还有烟尘。
这是……宛如灾民逃难一般的情形。
大群的黑衣人,铺天盖地朝这边涌来。
“这是……”年华藏在一瞬间调动真元,聚力于目。
然后下一刻他看见了,那两个时不时被淹没在最前方的黑衣人之中的,身边不断亮起雪亮剑光的身影。
“立峥!那个女人!”年华藏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
“还真的来了。”晋阳公主看着那一边快速奔跑,一边还不断和最前方的黑衣人交手的两人,简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绝望。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看见这样的奇景。
少年和少女在前面奔跑,后面一大堆黑衣人在后面追。
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笑出来的画面,在眼前的境遇下能做到如此,只能说是这两个人才能引发的奇迹。
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不断有人爬上房顶,想要绕到前方包抄,但朱鸾和段立峥凭借绝对的速度和爆发的出剑速度,不断粉碎这样的意图,一路拖着所有的黑衣人往城门奔跑。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身上布满各式伤痕。
他们想必已经不知和多少人交过手,又击退了多少波攻击。
眼看着朱鸾和段立峥又要再次被前部的黑衣人群吞没其中,年华藏深吸一口气对晋阳公主道,“我要去了,你想办法打开城门!”
“好!”晋阳公主点头。
段立峥执剑的手臂已经酸软。
当这份感觉传到他脑中之时,他还有些惊讶。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黑衣人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打倒一个,另一个也会迅速补上,即便是登极境,真元和体力也不是无穷无尽。
更何况作为天策学院学子,段立峥并不能在大周的城池内下杀手,只得着力攻击黑衣人的四肢。
抹了一把流到眼睛上的鲜血,段立峥看向和自己相距不远的少女。
她的神色也有些苍白。在极速的奔跑中,段立峥曾经担心她会被他甩下,但现在他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对这种在奔跑中的拼杀,远比他熟练。
更可怕的是,段立峥发现,她双手都可以执剑。
她甚至在拼杀的过程中时不时换换手,避免劳累。
这个人,的确是徽州的武试解元。
“前面就是城墙了,”段立峥一边挥剑对同样令人忙得不可开交的朱鸾道,“我们要……”
他正想问如何出城,但一批不小心被绕到前方的杀手朝他们袭来,让他们不知第多少次被包围。
疲劳快要到极限,段立峥能感觉到自己的反应速度正在下降。
一柄雪亮的长刀朝他咽喉刺来,但他的手正在招架另一把刀。
他只来得偏开头,让刀往肩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