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峥声音不大,但在场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有些人嘴角的笑意一僵。
孟茂才预备好的污言秽语也被堵在嗓子眼里。
少年的话揭露出了不少人心中许多不能言的期待的妄想,敲打着人们的耳膜。
不少人脸觉得有些火辣辣。
但更多的人觉得他的话有失偏颇,本能地想要反驳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盯着台上。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台上的少女,朱鸾专注地看着台下的年华藏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演武台下一片幽静,僵持的仿佛不是台上的两人,而是台上台下的两人。
对于太平山房内部的矛盾不少人略知一二,即便在公共场合也能看见茅兴生孟茂才等人对朱鸾口出恶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朱鸾和年华藏身上。
没人注意到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茅兴生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唰的一声。
谁的剑出鞘?
好像有什么不对?
众人愕然了。
咦?居然是两声?
雪亮的剑光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则是年华藏的大喝,“兴生,住手!”
逆鳞的剑气穿过防御大阵,击飞了茅兴生手上偷偷抬起的剑。
原本剑尖对准眼前女子心口正准备暴起偷袭的茅兴生僵住了。
男人脖子咯吱作响,僵硬地转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下的师兄。
“为什么?”有干涩的声音从男子裂开的嘴唇中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疯狂的怒意,“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马上就要赢了!
这女人果然如他所想一般狂妄自大,肯定以为自己已经一蹶不振,接下来肯定是打算羞辱他,所以才没有立即下手,而是挑衅地看着台下的师兄。
但这样正好,虽然趴在地上丢尽颜面,但没人能想到他茅兴生才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她只顾看着年华藏忽视自己的时候,正是他逆袭的时机!
男人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假装成一条死狗趴在地上,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这样极近的距离下,更加上是趁其不备的偷袭,谁能挡住化元修行者的一剑!
区区仪天巅峰居然敢小瞧他?
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茅兴生没有想到,他如此完美的计划居然被阻止了,还是被自己曾经信任的师兄。
为什么?
让这个女人败在自己手下就有那么不能接受吗?还有没有天理?
茅兴生目眦尽裂,但愤懑之后他也清醒了下来,知道即便是他那位不可一世的师兄也不可能干预乡试的进程。
这不是书院内的比试,而是乡试的现场,任何人不能干预乡试对战,而他的师兄已经越线,甚至可能被开除资格。
这样想着茅兴生心中居然有些痛快,虽然他还要想其他方法杀死这个女人,但台下观众的眼神是雪亮的,肯定知道他刚刚差一点就要赢……
直到这个时候,茅兴生才发现台下的考生民众在惊愕之余,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甚至有些同情。
看年华藏的眼神才是敬佩。
怎么回事?难道所有人都被这个女人收买了?
“蠢货。”洪山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回头。”他淡淡道,“不过别起身,”洪山道,“不然枉费你师兄一番苦心。”
什么意思?虽然一头雾水但茅兴生下意识服从了,僵硬地转头。
随后瞳孔一瞬间紧缩。
一把铁剑悬在他的后心。
悄无声息。
雪亮的剑尖紧贴在他的后背。
那距离是如此的近,如此的精准,如此的让人窒息。
如果刚刚他的身体抬起一寸,这把剑就会扎进一寸,在他的剑刺中那个女子之前,他的心脏会先被准确无误地穿透。
冷汗浸透了茅兴生的后背。
他的眼珠慢慢地向上翻动,顺着那把铁剑而上,看到握着剑柄的少女雪白的手指,视线在往上爬,落到少女的脸上。
而她……没有看他。
她依然和之前一般,脸上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台下的年华藏。
感受着身后鬼魅般的长剑,茅兴生脑中一团浆糊。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感觉不到这女子的剑。
“这才是真正的偷袭。”洪山觉得之前那女子塞进嘴里药丸的苦味仿佛还残留着,摇头叹息道。
不,这已经不是偷袭。
而是明袭。
对手还发现不了。
差距太大了。
寂静持续着。
茅兴生现在终于明白,他真的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做好被这女子折辱的准备。
毕竟这女子等这一天估计也很久了。
但……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像是之前每次在书院羞辱这个女子时一般,收不到任何回应,她根本没有理他们。
那时他认为这女子是为了参加国试忍辱负重,但现在又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不那么做。
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茅兴生怔怔望着头顶少女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无助。
随后他顺着少女的视线,也看向了年华藏。
年华藏闭了闭眼睛,对他说道,“认输吧。”
茅兴生趴在地上,点了点头。
演武台边的钟被敲响,胜负已定。
无人责备插手的年华藏,因为他的行为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救自己师弟一命。
某种意义上也救了朱鸾的剑。
朱鸾将剑从茅兴生背上移开,拔起插在地上的另一把,蹲下身将手中的金色绣球搁在了茅兴生脸边,转身准备离开。
“等下。”台下传来年华藏低沉的声音,“那是你的东西了。”
趴在地上的茅兴生浑身一抖。手中链子被他勒进肉里。
众人恍然大悟。
此时此刻太平山房留下的弟子除了年华藏和幻剑在手的宋雪松只剩下朱鸾一人。
那么玉流星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于情于理,都只能交给她。
但……
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此时却失去了之前的吸引力,不少人回忆起玉流星在朱鸾手上挣扎的画面,心想她还需要吗?
果不其然,朱鸾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应该不需要。”
这大概是太平山房的镇山之宝最被人无视的一天。
年华藏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生硬地说道,“这是传统。”
“这样啊,”朱鸾道,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玉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