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这也得了吗?”司仪含笑道,“那一、二、三。”
司仪话音一落,女孩子柔软悦耳的声音就响起,宋雪松在开头就慢了一拍,所幸他后续加快语速,虽中途磕顿了几次,最终和女孩子一同背完。
背是背完了,但和朱鸾从始至终节奏均匀的吟诵比起来,已经能从宋雪松的声音中听出窘迫。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
之前勉强挺过第三轮的学子,无一不是背的磕磕巴巴的,比起他们,宋雪松其实背诵的非常流畅了。
只是和女孩子行云流水的声音相比才略显不自然。
高台旁的赌徒们有人皱着眉头,本来听了那么多场,众人其实早就习惯了学子们磕巴着背诗的场面,但为什么,此时听到中间一点的停顿就觉得刺耳不已呢。
“没想到这女孩子还真有些本事。”坐在窗口的年轻公子转头对室内的同伴们说道,“这背的比宋雪松还要顺畅。”
“但赌局终究是只要背出来就算获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敢下场必然是精心准备胸有成竹的,”年长一点的公子说道,“不过宋雪松作为专攻武试的太平山房的学子,能背诵出这般生僻的诗,已经非常了不起,可见平时积蓄之深厚。”
“是啊,我专攻文试的都不会背,”“不愧是徽四院,连专攻武试的书院学子文斗都那么强。”少年人们议论起来。
“可这个小姑娘哪个书院都不是啊。”在众人的议论里,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看下面一场到底如何。”如果她真能一直这样顺畅地答下去,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司仪将手更加深入坛子,摸出第四张诗签。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这张纸。
按照以往的经验,到了第四张,真的是很少有学子能撑的下去了。
“西梁朝成化三十六年,于晚所作《行香子·东门游》。”
朱鸾一抬手,有熟悉的缶音从她手下响起。
周围人则面面相觑,每个人都能从身边人的眼睛里看出对方的迷茫。
有细微的汗珠从宋雪松的额角滴落。
“《行香子·东门游》?这是哪来的词,”“话说这个于晚又是谁?”众人议论纷纷。
“这首词……”天字阁里司徒高义一脸菜色,趴在桌子上,“连这首词都翻出来了,你家作这赌局的人是魔鬼吗?”
“这可是我家大哥亲自跑到红袖招那边好不容易买的诗签条子。”慕恪之笑道,眼中泛着兴味的光,“高义你不会背?”
“我可背不全这些,”司徒高义撇撇嘴,“我和那个家伙不同,”他看了一眼鱼斯年。“我的专长是古文,能知道这个名字已经不错了。
”所以鱼兄,这首你可否记得?”
鱼斯年默默饮完一杯酒,看了眼司徒高义,慢慢点头。
“不愧是诗词神童啊,”慕恪之笑道,“果然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吗?鱼斯年目光沉沉地盯着酒杯边缘,这首诗其实原本没有名字,只是因为被记录在一本游记里,在那本游记的下面注了东门游三个字,所以才被命名为东门游。
是的,这首诗不存在于任何一本诗集中,就算是嗜诗如命的他,也是在十三岁那年,被召进宫等待传召的间隙里,从太监垫桌角的矮脚凳的下面,偶然间发现了这本书。
百无聊赖中翻了翻,看到这首诗,被雄浑壮丽的描述所震撼,才一直留有印象。
他和人论诗数十载,在那之后从未听过此诗被人提起,直到今日。
她刚刚击了缶,难道是说她也知道这首诗吗?
“朱小姐已经得了,”司仪脸上的笑滴水不漏,“那宋公子这边呢?”
宋雪松这次是完完全全的迷茫了,抬起头瞪着朱鸾和司仪,脸上神情变幻。
司仪不为所动地转向朱鸾,“如此的话,朱小姐,我数到三,你可以开始背了。”
这次司仪的话没有人能打断。
女孩子吟诵的声音第四次响起,顺畅利索地背完了。
“这词不错呀,”周围议论四起,“之前咋就不知道这首词呀?”
原本因为大量的金钱一度失去风度的赌场,却又开始了对诗词的探讨。
“没想到到这个时候,还能回到如此风雅的氛围。”文斗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洪山笑着开口道,“我一介武夫虽不懂诗词,但这词如果那么好,为什么之前没有人传颂?”
众人都看向鱼斯年,但鱼斯年却抬起头,看向另一桌端着酒杯安静注视着窗外的段立峥。
屋里的人才发现段立峥一直没说话,明明在座的除了鱼斯年,就他在诗词一道上造诣最高。
“西梁朝于晚,是前朝罪人之后,”注意到众人的视线,段立峥笑了笑说道,“他一生没有出仕,纵情山水,留下的作品也只有一本游记,所以不为士林所知。”
“原来如此。”众人点头。
“不过,二公子,你也太淡定了吧。”司徒高义看着段立峥笑道,“你大哥下了那么高的注,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关注这赌局。”
“明明之前还说这小姑娘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少年打趣道,“就那么成竹在胸啊。”
段立峥嘴角浮现笑意,饮了一口酒。
“是啊。”他认真的说道。
“哎?”
屋子里的其他公子愕然。
“她不可能在诗签条数还是个位数的时候就败下阵来,”段立峥说道。
因为他的语气实在是太理所应当,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片寂静里,年华藏的声音打破平静,“你的意思是雪松本来就不如她?话说的这么满,你是看不起我们太平山房吗?”
“太平山房毕竟是武试的书院,为什么在文斗这么意气用事?”段立峥奇怪道,“还是因为对手是个小姑娘?”
“这是……”年华藏有些语塞。
“你啊你,说气话来还是难么气人,”一旁的司徒高义笑起来,眼神晶亮地看着段立峥,“这小姑娘跟你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段立峥不解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洪山在一旁也哄笑起来,“别说,那小姑娘浑身满不在乎的劲儿和这家伙还真有点像,年纪也相仿,快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别这么说,她……”段立峥一脸无奈,正想继续开口。
“众位公子们自重,我妹妹早有婚约。”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