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殿下?”
陶女官的喃喃声打破了密室里的僵持着的气氛。
晋阳公主倏然转头,朱鸾也向她看去,眼内光彩难辨。
陶女官的眼神中没有震惊,而是怀念。
陶女官本身的境界一直停留在聚气境,所以她也就只能感觉到少女身上最初的气息变化。
看到晋阳公主和朱鸾正在看她,陶女官却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喃喃道,“抱歉,殿下,九小姐,我无意将您和大公主比较……只是……”
只是联想起了她。
晋阳公主最初吃了一惊,以为朱鸾的身份暴露了,但看到陶女官的反应,她意识到她想多了。是眼前朱九小姐的过于神速的破境,让她联想到了那个创下无数破境记录的皇姐。
只能说果然两人都是同一个人吗……
晋阳公主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前少女眼神明人,身形挺拔如松,就那样站在那里,坚韧强大的气场就弥散开来。
原本前一刻还躺在床上的生死垂危的少女像是只出现在梦里。
一口气破境聚气,一步破境融合,一剑破境仪天。
在远离政治中心的徽州城里,在无人留意的地下密室的一角,朱鸾正静静地展现出她的才能……
明明可以震动整个大周上层和全大陆修行界的事,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了。
无人知晓,无人欢呼,无人高鸣。
晋阳公主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也知道公主是千载难逢的奇才。
但她终究没有和那个人活在一个时代,在她半只脚跨入武道大门的时候,那个人就昙花一现的消失了,只留下无数难以打破的记录。
而现在那些记录,已经成为了一堆废纸。
被另一种姿态的她自己亲破。
晋阳公主在心里拼命为眼前这宛如奇迹的破境寻找理由,比如忘尘丸,比如她上辈子的修炼经验和对天道的感悟,比如刚刚这个叫宋怀竹的男子向她身体里注入的真元。
晋阳公主低下头,双手握拳。
纵然有那么多的外力条件,但这依旧是没有其他人能做到的事。
公主最可怕的就是,当你以为这是她的极限的时候,她总能超越你的猜想。
当你以为十四岁入登极是人类极限的时候,她就创造了十岁这个妖孽的记录;但你以为她幼年挖掘过多潜力,入登极后需要花费数年巩固境界时,她就在十九岁入未明境,成为宗师震惊全大陆;哪怕是在如今遍体鳞伤,前期拖着一个绝对无法修炼的身体,她依旧没有放弃各种尝试,在你以为她绝对要死的时候,她就是没有死,直到等来最后的转机。
永远能够超过常人的想象。
公主就是能够若无其事的做出这种事。
今生今世,她见到的那个她,那个看上去能力不足,但尚且能够牵制自己,做出那些让人意想不到事情的她,不过是被限制住了的她。
她一直在带着镣铐跳舞。
而现如今,这把镣铐被粉碎了。
即便已经破解仪天,少女身上的气息依旧在继续暴涨,大量的天地元气疯狂地涌入这间密室,继之前宋怀竹带来的窒息感之后,有一波强大的压力充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朱鸾站在床边,原本做出空握手势的左手已经垂下,她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但晋阳公主明白她已经接通天元。天地元气想必正在从从左右足腿六经上行到背,沿着督脉上行,经玉枕上黄庭,灌顶后天元从头顶入上黄庭,经眉心上丹田,沿任脉下行,至下丹田,同时天地元气从两臂经脉上行,再沿任脉至下丹田,十四经元气汇合,在下丹田内旋转,聚气化为内元。
她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何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随着这一口气,她身上的气机继续节节攀升,仪天境初期,仪天境中期,仪天境后期,仪天境巅峰……
看上去竟然是可以无限制的继续升上去。
晋阳公主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在摇摇欲坠,不禁目瞪口呆。
现如今,只差一步……她就入化元了!
就要和自己同一个境界了!
这是闪电一样的速度吗?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的天地元气陡然一收,像是口袋的口子被突然扎住一般,浪潮汹涌的破境气息突然消失殆尽。
“不继续吗?”晋阳公主正想询问,耳边传来宋怀竹薄冰质一般悦耳无暇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了。”朱鸾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答道。
“一般来说你身上的气息和对天道的感悟至少还能再升几个境界,你的筋脉和气窍刚刚通畅,又有我灌入的真元和忘尘的药力在,”宋怀竹看了一眼晋阳公主,“此时顺势晋升,比你之后苦修再破境要轻松不少的吧。”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停下来。”朱鸾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宋怀竹沉默下来。
他刚刚说的话没有错,了解大部分情况的修行者恐怕都会在此时选择顺势破境。
但此时破境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是境界的巩固问题。
破境虽然能够借助外力,但总的来说,是依靠内里的支持层层突破。而每没突破一层,原本的境界都需要巩固维护。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一旦明白自己有破境的可能性时,所有人都会先去尝试是否能破境,之后再想巩固的问题。
但事实上在唾手可得的庞大力量面前,一旦把持不住,就会给修行的道路埋下隐患。当然,道理是这样的,但真正能懂得,并且能够抵抗住这种“立刻晋阶化元”的诱惑的,这就需要异常坚定,又清醒的道心,还有强大的克制力。
而眼前的少女做到了。这比她接二连三的破境更令人震惊。一时的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始终坚定、清醒的道心,这是决定一直能强大下去的关键。
这个女孩子,的确是个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