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教授这周一的国贸课,上课的状态是——史无前例。
常常是刚讲完上一句,便忘了下一句接啥,然后茫然地问下面的同学,“我上一句讲的啥?”
但他很会圆场的,他美其名曰,“好,检验一下你们听课的质量,还不错。”
只有雷慎晚知道,他不是。他是每每与她目光相触之后,才会出现以上断片儿的症状。
她有些尴尬,更怕被唐潇等这类嗅觉灵敏的人类发现了异常,索性不敢抬头了。
低头想想他失常的样子,觉得有点儿好笑,又有点儿开心,还有一丝丝小担忧——她要始终不能抬头听课,长此以往,国贸课该交白卷了吧。
下课前,某人给大家留了课堂作业,并承诺谁当堂最先解出且正确,会有特别奖励,奖励是特批加入实操训练组。
那道题,分别就是昨天她问过他的,他当时给她点敲过的。
她抬头看他,他也正好看她,她像被抓包一般警惕地看了眼周围,还好,四周都是唰唰书写的声音,包括助教先生也是。
她轻舒了口气。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冲她晃了下,她也假装无意地拿起自己的手机。
“中午回来吃饭!”
“透题徇私?奸笑”
“我老婆需要被徇私吗?国贸课笔试实操成绩第一的学生。老公我这叫普渡众生。我老婆五分钟内拿出方案的题,我想看看他们得多久!得瑟”
“……”老公、老婆?真够脸红的。
“中午想吃什么?你来点,我来做!”
雷慎晚抬头看了眼四周,同学们都忙着做方案,他被她偷偷摸摸的样子给逗笑了。
他站在讲台上,单手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在手机上输入着,大致这教室里的百十号人,没有人会想到,他在给她发信息吧?她的脸开始滚烫。
“脸红了?”
“有没有突然觉得我们俩在这课堂上勾勾搭搭,就好比在众目睽睽下……亲亲”
这人……
“老师,我做完了。”有人举人提交答案。
“十三分钟,还不错!”他头都没抬。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提交答案,有学生问,“老师,你在给谁发信息呀?”
言某人:“我家猫。”
同学甲:“哈哈哈!原来你也是铲屎官哪!”
同学乙:“老师家的猫成精了吗?”
言某人:“啊,应该是成精了吧。我经常叫她小妖精。”
同学丙:“咦——,这狗粮撒的,齁了啊!”
同学甲:“教授,你家猫给你回信了没?”
某人收了手机,抬头看了这教室的某一处,傲娇地回了句,“当然。”
下课铃响了,某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离开教室之前,他还十分无意地将手机在手中晃了晃,雷慎晚顿时觉得自己就好比那孙悟空,被菩提老祖敲了三下头。
她拿起手机,果然,他又发了条信息,“我爱你,雷慎晚。”
不带任何表情的六个字,却令雷慎晚瞬间感动得稀里哗啦,纠结了半天,也是干干净净地回了四个字,“我也爱你。”
“喂,在给谁发信息呢?”唐潇突然扯了把她,她差点把手机脱手。
“南哥哥!”她胡乱回答。
“哥哥说情话了?”
“……没有啊。”
“切!脸红得像猴屁股!唉,恋爱中的女人哪,总擅长口是心非!”
唐潇笑着打趣她,她笑着去撕她的嘴,两人打打闹闹地出了教室。
雷慎晚有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身边的男人,都超会做好吃的。
爹地雷宇晟会做、弟弟雷慎谋会做、老公许卓南会做、那个……言虎更是会做。
她吃得满嘴是油,他笑着嗔她,“小馋猫。”
“你以后不要再徇私了?”
“给大家做题?”
“不是。调座位的事儿。”
关于这调座位的事儿,可就是今天发生的另一件事儿了。
国贸课上,言教授一进教室便颁布了一条新规:“咱们国贸课的课堂座位即日起采取固定加流动的办法。”
理由是:为了避免同学们为争抢座位过早来占座,牺牲了同学们珍贵的休息时间,耽误了同学们呼早餐的时间,不吃早餐又耽误了同学们长身体;个别同学因为占座之间还会有小摩擦,影响同学之间的团结;理由条条冠冕堂皇,也解除了同学们这阵子抢座的各种疲惫与无耐,所以,此条新规的提出,几乎所有人都鼓掌叫好。
具体实施的方法是:
班里成绩进前二十的同学,座位固定在前两排,作为大家听课时的模范,供其他同学学习。
其他的同学,第一节课由助教根据摆尾式按上次考试成绩排座,之后,轮流接龙。
班里前二十的同学,再次考试后重新进入的同学,固定座位,退出的同学,参与班里的龙摆尾轮座。
唐潇兴奋地拉着雷慎晚,“太好了!我可以不这么拼咱们俩都可以坐前两排了。我虎哥哥简直是就是及时雨哪!救我于危难水火之中啊!我被占座这差事弄得快疯掉了!”
面对大多时候都在盯着她吃饭的言某人,并没有否认他的有心之为。
比起他曾经为她做过的事儿,在课堂立条新规算什么。
吃完饭,通常情况下,雷慎晚是要午休的,许卓南看了眼客厅的时钟,“你上楼去休息,到时间了我叫你。”
“啊?”
“再剩40分钟了,再蘑菇就该上下午课去了。”
他在旁边督促,雷慎晚有些小羞怯地上了楼。
言虎并没有做厨房清洁事务,他担心厨房里电器工作的声音会影响到楼上心头好的休息质量。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拿起手机订了个闹钟,再将铃声调整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状态,然后开始在电脑中处理着自己的事务。
风轻轻地吹过客厅,正午的阳光十分灿烂。他突然扔下手头事务,觉得什么傾天下、惊红尘,都比不过这岁月静好。
她刚刚醒来时,偶尔会犯小迷糊,会坐在床上发呆。小时候这样,现在也一样。
“好困啊!我昨天晚上就睡了两个小时,都怨你,想得人睡不着……”
等她洗了脸,他再找她确认,她红着脸却怎么也不承认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非说是他幻听了。
下午只上一大节课,2小时。她要去上课时,他却在门口堵着,“逃一节课好不好?”
作为一个传道、授业、解惑的人竟然说这种话!
雷慎晚不从,某人也是委屈唧唧地抱着她亲了又亲才把她送进了电梯。
卖萌装委屈,像一只黏糊的大狗熊。
雷慎晚一走,他便回到了客厅,转瞬间便恢复了凌厉和强势。然后逻辑清楚、思维缜密、手段狠厉地安排了一二三四五……数件事儿。
霍延东在电话里调笑他,“从此君王不早朝?”
“嗯。”他沉沉地笑着,倒是坦诚。
“呃,心疼晚儿妹妹一秒钟!”
霍延东察觉到电话这端的这位心情非般的明媚,各种的调笑打趣。
一下课,雷慎晚便准备回公寓,唐潇一把扯住她,“等等等等,你呀最近有问题”
“嗯?”
“你最近都不泡图书馆了?”
雷慎晚转了下眼睛,“最近吗?不就今天么?昨天晚上玩手机睡太晚,想回家补觉,总不能去图书馆睡大觉吧?”
唐潇没法否认,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雷慎晚刚一出电梯,便看到了在电梯门口翘首等待她的某人。
想想这人刚才发给她的信息,“老婆,我已经144分钟8640秒没见到你了,想你。所以,下课后就立刻回家好不好?”后面跟的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狗表情。
他接过她手里的书袋,然后“呼”地一下抱起她,声音里尽是喜悦,“我的小猫回家喽!”
“哎呀,快放我下来!”
回到家,大茶几上,有她爱吃的西瓜和葡萄。西瓜被切成了小块放在骨瓷的小盅里,黑珍珠一般的葡萄一颗一颗地放在盘子里,晶莹剔透,圆润可爱,她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掐指一算,算到的。”
知道他在胡扯,她也没在意,拿起桌上的叉子,先是叉起一块西瓜粒,又沙又甜。随手又给他叉了一块儿,他就着她的手吃掉了那块西瓜。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你喂我吃西瓜,我喂你吃葡萄,后来还玩起了猜拳,谁赢了作客官,谁输了作服务生,某人全程都是服务生,难为他了,为了配合她的玩心,每次都得输还得不能被她看出来他在作弊。
晚餐之后,言虎索性将茶海搬到了阳台上,阳台上有两张藤椅,他将一切收拾好时,雷慎已歪在那张贵妃躺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天上的月亮。
许卓南随手便关了客厅里所有的光源,只留下月光轻柔地透过窗子,洒在阳台上,沐在她的身上。他走了过去,将她抱起,两人挤坐在藤椅中。
雷慎晚靠在他的怀里,仰头刚好能看到天上的圆月,珍珠玉盘一般。
“小时候听故事,觉得月亮好美,有广寒宫、桂花树、月亮,当然还有大美人嫦娥……文人墨客又作过那么多关于月亮的诗,所以,那时候是不愿相信科学所讲的,月亮是一个坑坑洼洼,温差很大的丑八怪……”。
“是不是还幻想过自己就是那嫦娥?”她身着淡蓝色的睡裙,月光在她身上又渡了层碎银,人们幻想中的嫦娥姑娘一定没有他面前的小家伙漂亮!
客厅里飘荡着淡淡的茶香,非常的沁人心脾,“什么茶?”
“大红袍。”
“那三棵树上的?”
“嗯。”
雷慎晚突然想起,上次回家,爹地貌似最后也送过许卓南类似的茶,让他带给轩伯伯。
“尝尝?”他并没有将茶杯递给她,而是将茶杯递到她的唇边,她仰起头来,月光下,他看到她红了脸。
“你是个居心叵测的人!”
“哦?”
“你企图把我的手脚都养废!”
他乐了,索性直接将她从身侧抱进了怀里,“小没良心的。”
“广寒宫的传说,你知道几种呀?”她仰起头来问他,他摇头说一种都不知。他从小就知道月亮上根本没有什么广寒宫之类的东西。
她便打开了话匣子,给他讲了广寒宫的4种传说,玉兔的两种说法,讲完后问他有什么感受?
他哪里有什么感受,心思都在她身上,怀里抱着她,在阳台这一方天地里品茗赏月,神仙般的生活。他的人生圆满不过就是有个她、有杯茶、有条狗,再有个孩子……
“这么好的老师,竟然不好好听讲?”她伸出手来,恶作剧地拽着他悄悄长出的胡茬。
“我想做你的玉兔!”
“嗯?”
“你不是说吴刚为了和嫦娥在一起,变成了玉兔?”
咦,这人简直太能撩了。这只霸道兔,她才不要呢!
“大老虎,你爱我吗?”
“我难道还不够爱你吗?”
她笑了,仰起头,月光下愈发显得明眸善睐,“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他此刻想的是,在他许卓南四岁多看到她的那一刻,在她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在她亲他的脸亲得他一脸口水的时候,在她第一次在他们家与他朝夕相处分享他爹地妈咪的父爱母爱的时候。
“一见钟情吗?骗人!我那时候被像只狗一般被吊在那儿,哪有什么美感?”她却想的是言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没有啊!那时候的你虽然头发有点儿乱、衣裙也有些褴褛,但我却觉得,这个妹妹我见过!”
她笑了,“就会一本正经地胡说。”
炉上的水沸了,言虎却没有动,静静地抱着怀里的人,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这个晚上雷慎晚睡得特别的香甜,因为在初秋的夜里,少了些燥意,多了份清爽,还有那恋恋不舍的怀抱。
她像一个蚕宝宝一般地裹在凉被中,看着身旁凹下的枕痕,想着昨晚两人后来头挨头、手拉手地睡在一起,唇角高高翘起。
下到客厅,便听到了厨房里有水流的声音,餐桌上,三四种中式小吃配三四种小菜已经放好,还有牛奶、煎蛋、以及他正在调制的蔬菜水果色拉。
她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他,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坏坏地笑了下,然后又软又嗲地叫他,“爸爸。”